第63章 了然，释然，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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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说：“死不可怕，亦不孤独。”</p>

朱佑樘只是呆呆望着头顶，目光无聚焦，他脸上写满了恐惧，远没有当初的洒脱。</p>

事到临头，他只有浓浓的不舍，浓浓的恐惧……</p>

历代帝王之中，在生死面前，朱佑樘是最不洒脱的，不是说他没出息，而是……他感情太充沛，太丰富了。</p>

对臣子，他谈笑风生；对母亲，他孝顺乖巧；对妻子，他敬如宾；对儿子，他慈祥宠爱……</p>

他是皇帝，却一点也不像皇帝，没有孤家寡人的觉悟，也从来不是孤家寡人。</p>

他对臣子宽仁，臣子亦对他爱戴，他对儿子慈爱，儿子亦对他依赖……他享受其中，他觉得这样很好。</p>

可现在……他要死了。</p>

母亲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儿子没了父亲……他割舍不下。</p>

“我想活下去……”他轻轻呢喃着。</p>

李青黯然，哪怕与弘治没什么私人感情，他心中颇仍不是滋味。</p>

…</p>

时间大公无私，它从不区别对待，也从不怜悯任何人，无论善恶。</p>

终极疗法亦没持久，仅半月功夫便大打折扣，幸赖，也该过年了。</p>

弘治的状态有目共睹，所有人都知道，天崩地裂就在眼前，整个皇宫肃穆起来，麻衣、孝带也在暗中准备。</p>

纪氏、张氏、朱厚照、夏氏……所有人都围着朱佑樘，整个皇宫被悲凉气氛笼罩。</p>

六部九卿，内阁大学士……常来觐见，他们对弘治真称得上情真意切，经常性的涕泗横流。</p>

那浓浓的不舍、难过，确不是装的，近二十年的君臣关系，感情不是一般的深，他们连年都不过了，请求皇帝准许他们日日进宫。</p>

李青也没过年，他甚至直接在乾清宫打起了地铺，日夜照料。</p>

奈何，该来的终究逃不过。</p>

正德三年，正月初八。</p>

申时末。</p>

朱佑樘再一次昏厥，李青使尽办法，才勉强让他清醒过来，不过，人也到了弥留之际。</p>

床边，</p>

朱厚照、纪氏、张氏、夏氏，个个眼睛通红，稍远些的后妃们亦是满脸难过，随时可以哭出来，再远处的小太监，已经开始低低抹泪了。</p>

“父皇，父皇……”</p>

朱厚照紧紧抓住父亲的手，噙满的泪花汇集一处，夺眶而出，如江水决堤，再不受控制，嚎啕起来。</p>

做了数年皇帝的他，这一刻，仿佛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p>

“我儿不哭……”朱佑樘艰难吐出几个字，想为儿子擦泪却做不到，“好好的……”</p>

“好，好好的。”朱厚照猛点头，泪珠随着他的动作快速掉落。</p>

朱佑樘又转眼看向母亲，妻子，“都好好的……”</p>

“嗯嗯…。”</p>

“传诏六部九卿，内，内阁大学士……”</p>

朱厚照抹了把眼泪，转头道：“让他们进来。”</p>

见太上皇要托孤，后妃们自觉退出内殿，纪氏、张氏也不得不退出去。</p>

李青上前在床头坐下，一手托着朱佑樘，不计后果的真气狂涌。</p>

朱佑樘有了丝力气，看向李青的眼神也变得不同。</p>

了然，释然，果然……</p>

他却没说什么。</p>

来不及了……</p>

六部九卿、内阁大学士，就在外面恭候，很快就冲了进来，在床前呼呼啦啦的跪倒，未语泪先流，痛哭流涕。</p>

“好了，都莫哭了。”朱佑樘艰涩扯出一个笑，道：“你们都是大明的股肱之臣，朕走后，当好好辅佐皇上……”</p>

说是托孤，倒更像是闲聊。</p>

朱佑樘没有下放丁点限制儿子的权力，只是一味的让臣子多体谅他儿子，多帮助他儿子，为社稷，为百姓……</p>

满满都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p>

说了大概一刻钟，朱佑樘的气色肉眼可见的灰败，真气全然没了效果，他开始大口喘气，仿佛离开的水的鱼儿。</p>

“父皇，父皇……”朱厚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p>

六部九卿亦是艾艾哭泣，奴婢们也不敢怠慢，顷刻间，哭泣声连成一片，接着，三代后妃闻声赶来，纪氏、张氏冲到床头，放肆大哭，</p>

瞬间，悲伤推向绝巅……</p>

朱佑樘已经说不了话了，他双眼灰暗，意识开始模糊，借着仅存的理智，他看向李青，嘴唇蠕动。</p>

李青忙附耳贴上。</p>

朱佑樘的气音低不可闻：</p>

“是，是……你吗？”</p>

李青轻声说：“是我！”</p>

朱佑樘终于得到了准确答案，他嘴唇牵动数下，似欲释然一笑，却终究没笑出来……</p>

略显滑稽的表情在他脸上定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