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闹市冷箭，梁都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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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景昀极目北望的时候，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正缓缓驶出庞大而雄伟的梁都。</p>

北梁景王薛绎，坐在朝南而去的马车中，身后跟着皇兄的亲信、朝中的属官、随行的护卫。</p>

这位曾经的皇子，如今的皇弟，神色茫茫，回忆起这两日在梁都的经历，依旧觉得有些恍惚，同时也满是担忧。</p>

三日前，历经风雪坎坷的他和王若水带着护卫，终于赶到了梁都。</p>

甫一露面，便立刻被绣衣局的人带去了宫城，而后一个陌生的内侍出来，将他先领到了梁帝的面前。</p>

曾经，他离开的时候，在这儿见到了自己的父皇，如今再一次前来，那把金色椅子，已经换了主人。</p>

在来路上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并未迟疑地恭敬行礼，“臣弟拜见陛下！恭喜陛下得登大宝，统御天下。”</p>

“快快平身！”</p>

薛锐笑着开口，一脸的温情脉脉，“咱们之间无需如此生分，叫声皇兄即可，来人，赐座！”</p>

等景王坐定，梁帝便开口问道：“怎么样？这一路辛苦了吧？”</p>

景王连忙道：“为国效命，乃皇室宗亲应尽之责，何来辛苦之说。”</p>

说完，他取出随身的和议文书，递了上去，“这是此番最终与南朝达成的和议，请皇兄御览。”</p>

一旁的内侍双手取过，恭敬地递给梁帝。</p>

梁帝缓缓打开，默默看完，不见喜怒，“这个条件可称不上好。”</p>

景王立刻起身，“皇兄说得甚是，这份和议确实不算好，但是已经是我等能够争取的极限了，而且，此番和谈之历程，的确堪称曲折。”</p>

梁帝笑了笑，看似随意道：“为何？朝中可是有不少大臣们都说，此番你们在烈阳关逗遛如此之久，最终却只达成了这等条件的协议，应该问罪才是。”</p>

“他们懂个.”景王下意识想要爆粗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君前奏对，连忙改口，“皇兄明鉴，此番和议确有诸多坎坷，我等亦是费尽了无数心思。”</p>

接着，他就将自打他们从怀朔城出发时，耶律石为众人打气的言语说起，讲了他们与南朝人的明争暗斗，讲了白云边那让人不堪忍受的言语折磨，讲了夏景昀的盛气凌人，讲了定西王的忍辱负重，讲了定西王与先帝暗中谋划的计策，以及雨燕州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他们造成的懵逼，最后，他说起了当帝位更替之后，使团的再度慌乱。</p>

听到这个真正最感兴趣的关节，梁帝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道：“当时，使团之中，有何反应？”</p>

景王叹了口气，“不敢欺瞒皇兄，当时消息传来，使团众人俱都是一片惊惧，就连臣弟也不例外。但很快臣弟就恢复了过来，臣弟素来与世无争，皇兄继位，总不至于为难臣弟，但如定西王等人则多了几分担忧，他们不知道皇兄秉政之后，朝局会如何变化。但就在这样的慌乱中，南朝人前来威逼，定西王却强打精神，横眉冷对，不坠我大梁威风，最终通过几十年的阅历和手腕，让南朝人最终与我等达成了议和之事。这一切都是臣弟亲眼所见，臣弟对定西王是极为佩服的。”</p>

梁帝听完，轻笑一声，“如你所说，此行使团算是立功，定西王更是居功至伟，为何他却没有回来，而是让你来呢？”</p>

景王虽然不争，但他也不傻，一听就知道，这算是关键的问题了。</p>

“回皇兄的话，这明面上的借口是，和议虽成，但还有六万俘虏需要交还，因此，定西王在怀朔城等着臣弟禀报皇兄，得到允准，然后将交割的条件送回，他才好主持交割，而后一并回转。”</p>

梁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那背后的实情呢？”</p>

景王叹了口气，“实情是，定西王怕了。”</p>

“哦？”</p>

“定西王临走之前，找了臣弟，剖陈心扉，他说耶律家受父皇大恩，荣宠多年，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不知道皇兄如何看待他，如何看待耶律家，因而心头惴惴。他还说，虽然父皇曾经与他有过一段关于帝位更替的隐秘交代，但是如今皇兄当国，您会如何看待他，那也是两说之事。因而，他不敢回京，想让臣弟帮他向皇兄表明忠心。”</p>

梁帝心头微动，“先帝还与他说过帝位更替的事情？”</p>

“定西王是如此说的，但是具体说的什么臣弟就不知道了。”</p>

景王抬头看着梁帝，“皇兄，臣弟说句僭越的话，只是以臣弟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所见而言，定西王无愧国之柱石，耶律家这些年虽然荣宠不断，但少有跋扈之举，定西王这等人才若是就此浪费，实在是有些可惜。”</p>

梁帝听完，微微一笑，“你能与朕说这些，朕很欣慰。好了，你刚入京就把你叫来，也辛苦你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朕自有封赏。”</p>

景王连忙道：“为国事出力，为陛下分忧，都是臣弟的本分，陛下言重了。”</p>

“你看，又生分了不是。叫皇兄！”</p>

梁帝笑了笑，目送着景王走出了殿门。</p>

而后，梁帝便又将王若水叫了进来，一番询问，基本佐证了景王的话。</p>

梁帝坐在殿中，想着这两人的话，心里有了几分犹疑。</p>

从二人的言语上来看，定西王是忠心且有能力的。</p>

但定西王到底是忠，是奸，值不值得信任，这种大事的决断，可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佐证的。</p>

一切还都要落在真真切切的事情上。</p>

比如，身为耶律氏长子的耶律德，如今依旧没有归京。</p>

这让他如何能够放手信任耶律家？</p>

这头的他在思索着，景王也迈出了宫城。</p>

景王府上下在提心吊胆了多日之后，终于等到了主心骨回来，得到消息自然忙不迭来了宫城外等候，将景王请上了马车。</p>

坐在马车上，景王掀开侧帘，看着四周，梁都之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但他知道，早已是物是人非。</p>

回到王府，看着熟悉的陈设，一种安稳和舒适的感觉油然而生。</p>

只有寄人篱下或者远游而归的人，才能明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真谛。</p>

更何况，他的王府，远比狗窝奢华无数倍。</p>

美美地洗了个澡，景王换上舒适的衣衫，来到了书房之中。</p>

虽然许久未归，但书房依旧保持着离去时的模样，一尘不染。</p>

他顺手拿起一本小册子，正是那本夏景昀的诗文集，他登时忍不住面露几分嫌弃地作势欲扔。</p>

但旋即又觉得，诗文无辜，管那作者是什么德行呢！</p>

可他毕竟见过夏景昀，看着那些纸上的文字，就忍不住想到夏景昀的绝世风采，想到他身为敌对势力的那种高高在上，又想到自己一行在烈阳关中的憋屈和无力，终于在阵阵心烦意乱中放下了书册，随便吃了些东西，便胡乱睡了。</p>

一夜安眠，翌日上午，他再次接到梁帝的召见。</p>

他坐着马车，去了皇宫，见到了自己的皇兄。</p>

“坐吧。”</p>

梁帝的态度比起昨夜稍稍板正了些，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朝堂之上恢复过来，“今日朝会，将和议的事情，与诸位臣工都过了一遍。大家虽然各有意见，但对于这个和议的结果还是接受的，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筹码，能够先拿回六万雪龙骑，还是极好的，所以，朕已经命户部去准备了，过两日便按照和议条件，去与南朝交割。”</p>

其实他的话，稍有隐瞒，朝堂之上，哪儿是简单的各有意见，分明就是吵作了一团。</p>

所幸薛锐并不傻，尤其是在那个晚上，得到了先帝的亲口提点之后，更明白薛家的倚仗。</p>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定西王丧权辱国，这等和议不能认可的人，那都是暗藏祸心，希望薛家对朝局的控制力减弱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