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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说:「若民间之酒是六或八,蒸酒或烧酒是二十或二十二,此酒则在十五左右。可谓清而不淡,纯而不乱。陛下大约是第一次喝到,任谁都会吃惊的。」
「这东西也是卿做的?」
「不惟此酒,臣通过混合谷物发酵、多次蒸馏等手段,做了三十度的凤泉和四十五度的凤乳酒。
之所以做酒,是因臣带兵时命人将酒反复蒸取,最后得到七十度的酒精用来给伤兵擦洗伤口、防止溃烂。
在这个阶段中得到不同的烈酒,因此灌醉了娄自时的小儿子,夺了他的大营。
后来回到余干,有部分人退出团练又没有其它生计,臣就干脆给他们一笔钱搞了个酒厂出来,目前已经安置了两百多老兵和上百流民。」
说完指指脚下:「四海居之所以能开这么多店铺,菜品、美酒都是很出名的!」
「嘿!」赵拓喟叹:「爱卿,什么时候朕要是能把皇帝做得好像卿做买卖这般顺当,那就好了!」
「陛下有所不知,做买卖也有各种烦心事,如客人的口味、挑剔,还有伙计的勤快与否,厨子是不是脾气好?采买会不会藏小钱?诸般这些也有大堆需要操心的。」
「哦?」赵拓想想:「四海居是你的,玉流春酒是你的,马车也是你的。恐怕卿还有其它产业吧?可朕看你坐在这里气定神闲,并没手忙脚乱呵?」
李丹笑起来,然后收敛了笑容拱手说:「家事、商事、国事,不同位置的人关心不同的事。
如臣的三叔就想着如何把自己的小家弄好。
臣想着没有父兄依靠如何将买卖做大挣到更多钱以养活家、赡养抚养臣长大的姨娘,而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想如何使天下安泰、赵氏基业稳固。」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自己做笔记的小册子,从顺带里摸出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三角(皇帝看到黑线,眼睛瞬时睁大):
「臣有个理论叫做社会三角论。您看,这最下面是底层人,如伙计、农夫、丝厂女工等等;
上边这部分就是臣的三叔这类人,他要管理农夫、小厮、女工,如四海居的店掌柜也是这类人;
再往上是臣在管理他们,臣等上面还有官府、朝廷,陛下您是这山顶的顶点。
您给每位大臣分派职责,让他们牧守,他们又替您去管理下面各级官吏。
同理,臣的买卖有不同的人分别负责车辆、瓷器、酒、粮食、饭庄等等,这些人再去管理各个地区的掌柜、店铺。
所以,其实臣不用每天见太多的人、过问太多事,只要他们做事尽责、没有偷女干耍滑就可以了。」
「嗯,你的意思是,朕也只需要垂拱而治,没必要事必躬亲?」
「陛下若事必躬亲,首辅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李丹笑笑说:
「但垂拱而治也要看是否具备条件,比方下面出了蠹虫,您追求垂拱而治必然导致大厦倾负,堤溃于穴的教训历史上有很多,如隋炀帝、唐玄宗、前宋徽宗皇帝都是著名的例子。」
「哦?」皇帝惊奇地扬眉:「后两个朕倒能够认可,卿何以将炀帝并于此列呢?」
「炀帝并非昏聩暴虐之人。
陛下细想想,炀帝灭南陈、开创科举、建大兴宫、兴建东都、开邗沟等渠,北逐突厥及契丹、东击高句丽和琉球、西破吐谷浑、南下占城,哪项不是前无古人的大举措?
他虽然广纳后宫,可史书上并未见说隋朝有后宫干政、外戚当权的事例,可见他的手段。甚至他临死前都很清醒,知道自己已经难以控制国家。
这样的君主会是昏庸、无道?他比之浑浑噩噩的刘禅、孙皓要强不知道多少倍,难道不是他为大唐奠定了盛世的基础,不是他埋下了突厥臣服、高句丽国灭的伏笔么?」
「照卿这么一说,炀帝倒是圣君了?」
「非也!」李丹摇头:「炀帝有两大失误:做事操之过急、过于自信,工程浩大、攻伐频繁,不惜民力,此其一;
急于抬举科举进士,打压门阀豪族收回权力,甚至不惜借女干臣之手将其驱逐或屠灭,导致是非不分、大道不行,此其二也!」
赵拓眼望着李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卿这是……寓古讽今?」
「话说到这里,臣可不曾准备剧本。」李丹一笑:「古来诸帝性格不一,其实如唐太宗李世民性格也是雷厉风行的,但为何太宗是圣君,炀帝却亡国了?其实原因就在于‘慎字。
唐太宗以史为镜,谨慎施政,不因追求个人功绩而浪费民力。而炀帝过于自信自大不听谏言所以亡国。
但臣不觉得炀帝是个昏庸的君主,因为他本质上不仅很聪明,而且诗歌、文学都颇有成就,他最后居然丢掉了统一、强大的帝国,实是令人扼腕的。
陛下请看,当时大兴城偏居西隅,且人口集中后给关中土地带来极大压力,开运河远道运输成本浩大,这才是炀帝前往洛阳肇建东都的真正原因;
而突厥、吐谷浑、契丹、高句丽居于高地草原,对中原威胁极大也不能坐视。
魏、周以来门阀世系越来越强大,有累代为官可以威胁皇权如陇西李氏、河北窦氏等,所有这些他都考虑到了,可谓算无遗策。
唯独他忘记了,世家子弟也会造反,当百姓面临累死不满就要爆发时,那些世家子弟很乐于指引他们狠狠地削弱皇权。
当他明白过来,一切晚矣!他还想南逃割据金陵,却不知道江南大族哪里会容许他过江呢?
他本以为自己能用宇文家去对付天下豪族,却不料一再的纵容导致兵权在握的宇文家推翻了他。
炀帝未能够牢牢控制宇文氏,反为他们篡夺天下搭好了梯子,多么可悲?这便是炀帝失去江山的原因!
所以,当出现宇文氏这样的蠹虫时,皇帝不及时掐灭火源只会引火烧身,想要垂拱而治,那不是太过于理想吗?
臣以为,垂拱而治的前提,是强有力的皇权,加上英明决断的君主,还有相对清明的吏治、朝臣的支持,缺一不可!
炀帝想到过这些,但他做得太急,结果顾前不顾后,生把这锅鱼鲜翻腾得碎烂了。」
赵拓此时已经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下面的车流灯海,轻轻叹口气:「卿言甚善,朕当思之、戒之!」
李丹走过去,拱手道:「陛下是英明、有决断的君主,臣盼您能如唐太宗那样,做个胸有成竹、不骄不躁、不忘初心的中兴之主,最终青史留名,让后代视为圣君!」
「好!」赵拓转过身:「朕有此志,卿可助朕否?」
「臣愿随时为陛下出力,万死不辞!」李丹慷慨回答。
「丹哥儿总算见到活着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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