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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拍了拍脸蛋,假装没听懂,朝他憨笑。西楼无奈地看着她迷茫的脸,摇了摇头。
苏衍送锦倌回了夜芜园,便顶着西沉的太阳溜达回阑珊院。一路阿臾都在说在断云轩发生过的事,围绕的是言真,一副花痴相。苏衍摇头叹气,“见过变脸快的,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阿臾的心就是海底一根汗毛,猜不透,找不着,委实奇妙!”
阿臾咧了嘴傻笑。
才刚踏上曲折水桥,远远的就瞧见远处右转出去的一座水亭里,一袭蓝裙亭亭而立。
苏衍心里头沉了沉,问阿臾:“你在书院那么多年了,从前可曾听说佛柃身上发生过什么?”
阿臾往那水亭眺望后,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消沉,“先生或许不知道,十年前的王府还是人丁兴旺,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当年阿臾不过三四岁,虽然不记得往事,但听阿娘说,王爷极宠爱大小姐和二小姐,对大将军倒是很严厉。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大小姐离家出走了,二小姐也移居书院,从此后这两位掌上明珠就再也没回过王府,就连大将军也在参军后鲜有踏入家门。听书院的前辈说,二小姐以前的性格虽然内敛,但不至于今时这般冷漠不近人情,多半是为了那位嫡亲姐姐。自此后,谁也不在她面前提及那位大小姐,就连言大将军也不敢。”叹了回气,继续说,“九年过去了,歌先生还没释怀,言大将军看似满不在乎,但夜深人静,谁知道他能不能释怀。苏先生你是没去看过,如今的王府只有王爷和两位夫人,偌大个府宅,竟没一个子嗣。”
苏衍问,“歌弈剡呢?”
“歌公子掌管着宫中禁卫军,一年大半的时间在皇宫,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墨府就是在勾栏。”
“佛柃真的一次都没回去过?”
“倒是回去过几回,但是屈指可数。”说到这儿突然唉声叹气:“歌家大小姐太狠心,撇下亲妹妹就出走了,然不顾家人。”最后她下结论,“看来不仅生儿子没甚用处,就连生女儿也没甚用处,生得好是孝子,生得不好就是害人精,太没人性!苏先生,你说奴婢说的是不是?”
苏衍的脚步停了下来,湖水拍打在水桥边缘,湿透了鞋袜。她按了按太阳穴,风吹乱了发,瘦白的玉手顺势将发别到耳后,“你可知那位大小姐有何隐情?可知那位王爷做过什么伤害女儿的事?”
阿臾摇头。
苏衍转身看她,一张脸寒意沉沉,“阿臾,世上很多事都是冷暖自知,旁人也只是看客。真与假,是与非,黑与白,除非你有足够证据,否则不能仓促断定了这件事。”
阿臾有些意外,她压根没料到苏先生会为一个不相识的人说话,但她的话却委实有道理,此刻更是当头一棒,瞬间惭愧难当。
苏衍稳了稳心神道:“今日既然说到这份儿上,我就干脆再训诫你几句。凭我来七善书院这些时日的经验,这个地方它绝对不简单!今日你跟我说这番大不敬的评论,旁人若是窃听了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甚至会引来大祸!可是在这书院,死了个丫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你死,不得其所,毫无分量,那就活得聪明些,有些话不该讲就闭嘴,有些事不该你去关注就别好奇,更不要同别人议论,否则后果必是你难以承担的,因为…”她顿了顿,把那最后一句'你是个丫鬟'咽了回去。
阿臾被教训得一惊一愣,最后用力点头。苏衍也不知她究竟听懂了没,这丫头心思单纯,说话也不经大脑,但这颗护主的心却是千真万确,心里的火气浇灭了大半,再看她楚楚可怜的相,剩下的也“咝”的一声没了,只剩下满怀愧疚。
“记住我的话,你是我在这书院为数不多的熟人,你待我好,我便事事护你周,我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为了你好。来日方长,你会明白。”
阿臾又重重点头,不敢出声。
“绕道吧。”
这一绕道,却绕得有价值。要绕道去阑珊院侧门,还须得从清平堂的竹林子横穿过,再走一段小路,才看到阑珊院歪那一圈高墙,高墙外是一片翠绿翠绿的林子。只是这高墙下却有一双人,一男一女,一黄一白,男俊女美,立在树下下,垂下的树枝将他们过半的容颜挡去。
不知是风景衬了人,还是人衬了风景。
只模糊听的那女子虚弱的声音说:“殿下不是去见苏先生,怎的来了这儿?”
男子低声笑了笑,笑得甚有底气,甚张狂,他说:“夙闻你有倾国倾城之美貌,今日得见,传言果然不假!只是你屈才在这书院,委实可惜,不知可愿入我东宫,任职一月天总掌司?”
东宫二字传来,阿臾捂着嘴惊呼一声,飞一般的将苏衍拽到隐蔽处蹲着,吓得小脸煞白,冷汗不止。苏衍却持的镇定,只因很久前苏溟对她说过,一月天乃是东宫乐坊,平时除了为太子消遣,还会在宫中举办的大型宴会上助兴,这些乐师琴师等等都是万里挑一,自然长相过人,智慧过人,被几个达官贵人看上,娶回家作二三房是常有的事。
是以一月天总是缺人,是以今日太子这般求贤,也并没什么奇怪。
那女子怔了怔,作揖道:“殿下厚爱,实在是愧不敢当。”
苏衍叹了叹,这是婉转战术啊!不知这姑娘是谁,竟能被太子看上,不过能被未来天子看上的定是文武双,有着非凡的能力。
太子殿下仍旧微笑:“瑾姑娘可是文武双,不仅舞跳得好,还曾在楚国丞相府上做过门客,真是难得一见的女子…难不成你认为入我东宫是屈了才?”
瑾云城!
这回轮到苏衍惊讶。惊讶过后,只是感叹这位太子好生感性。之前一心想着来结识结识有勇有谋的苏先生,多么有档次的事啊,却在见着绝色倾城后半道变了卦。
缘分和命数这种东西,真是微妙。
瑾云城揖了揖,“云城怎会不知一月天的盛名,曾几何时一月天还出了几位名声大噪的乐师,还是先帝的老师,只是觉得自己的条件不及一月天的前辈,不敢去班门弄斧罢了。”
太子解下腰带上的玉佩强塞进她手中,对她道:“你切不可仓促决定,很多事三思之后,必会不同。你且回去好好斟酌,那东宫永远会为你留有一席之位。”说罢,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转身要走。不曾走几步,本低着头端详玉佩的云城柔声问道:“”今日殿下此番许诺,可算数?”
太子的脚步瞬间顿住。
“今日得殿下赏识,是云城的荣幸,但是宫中规矩多,怕稍有不慎,便会触犯这些规规条条,若将来云城犯了错,殿下必是不能饶恕的。”云城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似乎对这个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并未觉得欢喜。
他回头,目光恳切:“本宫与你有缘,将来姑娘随时可入东宫,至于错…姑娘如此聪慧,怎会犯错?即使犯了错,本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免你一切罪责,如何?”
苏衍摇了摇头。这太子纳贤是假,看上人家是真啊!这世道,套路太深,一不留神就会被绕进去。忽然想起在蒯烽镇就曾听茶楼说书的说,男子若是喜欢一个人,必会想尽办法,用尽招数,狠了是苦肉计,再不济也会用上财诱色诱,把自己包装得金光闪闪,至高无上的,女子必会为之倾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今时倒是见了实实在在的戏码,太子用一月天掌司以诱惑,这招换谁都经不住啊!
嗯,太子果然是历经过的人,自己果然也很有觉悟。
只是…云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财诱的人,何况人家出了名的清高孤傲,怎的又说出这番话?
想得入了神,直到树枝甩在她脸上,这才堪堪回神,只见太子没了踪影,正想继续蹲着等瑾云城离开,却不想这身子晃了晃,竟有些不支撑住,果然膝盖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瑾云城眉尖一抖,机警的双眼在树林里搜寻。苏衍暗自懊恼了句,只能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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