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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鸾恍然大悟,俯身拱手道:“大人英明。”
“舅舅为何非要拉拢长孙无争?他不过是个迂腐之人,中立习惯了,怎么可能愿意冒风险。”歌弈剡走进书房,不满道,“倒不如培养几个心腹之人,何必寄望于他。”
墨斐靠在凭几上,粗糙的手捋过膝盖上的墨绿锦袍,光线打在锦袍上,耀眼的光芒闪烁,同矮脚书案上那翡翠灯罩相互辉映。他道:“礼部、吏部、兵部、大理寺还有你,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我若再不为所动,恐怕这六部就成了敌人的天下。”他嘶的一声,“此人竟有如此计谋,能接二连三折了我的人,而那些新任的尚书,这一个个的毫无破绽。”
“左卿!”歌弈剡睁大了眼睛,激动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自从他从赵国回来,短短几个月,三省六部还有大理寺连续倒下四个,就连我也…还有,断云轩的事害得舅舅您失了书院,左卿虽则顺理成章接管,但他借着长老名义大肆举办继任大典,不就是要借机告诉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让他们择良木而栖,让他们知道您在陛下那儿失宠了!还有比武大会,一桩桩事,都证实他早有异心!舅舅,别再盲目信任了。”
墨斐沉默良久,转头望向窗外风景,只看见院子里一株柳树,不知不觉已经茂盛,在春风中微微摆动柳条,而它周围,竟寸草不生。
他从城门那儿发现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能同谋士一较高下,丝毫没有慌乱,思维既清晰又奇诡,墨斐即使站得那么远,心里却仍旧生起一丝丝凉意。
那时候,他毅然决定将他收养,将他视作亲生子。
墨斐收回目光,那株柳树在他心里却再也无法消失。
“左卿,他是我发现的明珠,我倾尽全力培养他,给了他荣耀、权利…”墨斐的眼睛陡然间寒意沉沉:“他不该背叛我。”
歌弈剡发现墨斐终于有点相信自己的话,终于松了口气,道:“舅舅,那我们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暂且按兵不动,先对付长孙无争。”
“左卿应尽早除之,之后一切迎刃而解!为何舅舅非要绕远路,难道您还不信我?!”
墨斐不屑地一笑:“真或假,我会去调查,如今不动他,不是我信他,在没证据之前,我何苦去撕破脸皮,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剡儿,凡事要冷静,不能操之过急。”
“是是,舅舅教训的是,只是…长孙无争他可不一定能归顺您。”
“长孙无争清高自傲,不屑与我等为伍,可这人却也是个小人,与我等有何不同?如今他不归顺,那可不是他正直,不过是恶人也分种类,我与他,啧啧啧,不是同一种恶人。”
歌弈剡不解:“这还分类?”
墨斐笑道:“自以为正直的人并非真的正直,说不定暗地里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长孙无争?呵!伪君子罢了!”
“舅舅是说,他一直在伪装?”歌弈剡道:“既然骨子里为恶,又何必装模作样,舅舅又非第一次向他示好。他这不是…婊子立牌坊!”
墨斐长舒口气:“他这牌坊立得够久了,是时候拆了。”
云来阁,厢房。
徐娘打开包袱,露出白森森的人骨,摊在桌上,吓得砚生一蹦三尺高。左卿盖上茶盖,道:“这就是梁家祖坟里刨出来的重要证据,一具白骨?”
徐娘掸去手上的泥,艳丽的脸上铺满了漠然:“我派人去查了查,查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你可要听?”
“听。”
她微微抬头,看了看他,便说:“派去的人打听到梁府有一件怪事儿,就是梁鸾从不去祖坟祭拜,并且不允许府中任何人提及,似乎对那里很恐惧。”
左卿的食指个中指在瓷杯上轻轻划着,薄唇微抿。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便让那人去梁家祖坟看看。那时正值连日大雨,雨水冲刷后,山坡被冲走了一层泥,便露出了西南一角这具白骨。如今活着,也该同阿衍一般的年纪了。”她正伤感,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补充,“哦,是个女孩。”
指头戛然停住,手掌贴住瓷杯,缓缓端起。
热气弥漫,两人都是沉默,厢房内顿时变得死一般沉寂。直到砚生出声:“大人,您说这具白骨…会是谁的?跟梁大人又有何渊源?”砚生一问起来便没完没了,“在梁家祖坟发现,那定是梁家的人,但是为何会在西南角,这不是糟蹋嘛!哦对了,梁家这十几年除了梁绮罗何时有过子嗣,难不成不是梁家人?”
徐娘定睛细看白骨,沉思片刻,道:“若说是下人的,也不会葬在梁家的地啊…嘶,该不会是梁鸾杀了人,故意掩藏在自己坟地,瞒天过海?”
坐在她另一侧的男子扬起嘴角:“猜中了。”
啊?
徐娘复去看白骨,此时愈发觉得这具白骨有太多的过往等待他们去挖掘。
左卿拨开覆盖在白骨上的泥土,挑出一根肋骨,在手心摩挲,闭上眼那一刹那,似乎看到了小女孩临死前那一幕:昏暗的天际,寂静的山坡,还燃着蜡烛的祖坟…她被他近乎恶魔般的虐打,她嘶喊着、求饶着,而眼前的人,却更加兴奋,更加疯狂……直到,将她虐死。
左卿睁开眼,痛苦地看着肋骨另一面让人毛骨悚然的伤口,“这根肋骨有锐器划过的痕迹,从右至左,由深至浅,锐器应该是砍刀之类。”左卿开始研究起骨头来,“不止肋骨,其他骨头也有,同一种兵器,同样的伤口,只是手法比较乱,伤口纵横交错。”
徐娘一听有发现,急忙探头去看,叹息道:“可怜的小姑娘,竟是这般死法,这可恶的行凶之人,应该让他千刀万剐!”她突然灵光一闪,“好家伙,不会真的是千刀万剐吧?!”
左卿将骨头放回去,然后在砚生衣角上来回蹭了蹭,道:“应该是吧,否则,骨头不会伤成这样。”
“这得划拉几刀啊?”砚生忍着恶心问。
左卿去翻白骨,没一会儿,回复他:“目测五六十刀吧…若凶器是匕首,伤痕不该如此之深,但确实是匕首,如此看来,凶手杀人是分两个步骤,先剔肉,再刮骨…对。”
砚生打了个恶心,再也忍不住,冲出厢房去吐了。
徐娘急忙将包袱重新包好,一张脸却是波澜不惊,只是心疼的说:“可怜的孩子,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受到剐刑!你说,会不会是梁鸾?”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略略思忖,复道:“再帮我去查一件事,确定了的话,那么这件事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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