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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绯当然也看到了,惊讶地挑眉,连小八哥都被惊动了,顾不上盯碧蝉了,好奇地朝康云烟看去。

“谢谢四公主殿下!”康云烟恭恭敬敬地给涵星磕了个头。

昨日,母亲来了沧海林见她,与她说了康云霞的事。

那日康云霞是被总管太监“亲自”送回康家老宅的,总管太监又语带深意地让康家以后好生“管束”,他说得意味不明,但是康老爷和康家的族老们都怕了,便悄悄地去查了,这才知道是因为康云霞毒了四公主院子里的一只鸟。

虽然只是一只鸟,但是康云霞可是三皇子的女人,就这么被打了又赶了,这件事显然是非同小可,康家族长和几个族老仔细商量了一番,怕给康家惹祸,所以干脆就把康云霞母女子都赶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这段时日,康夫人母子在康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虽然四公主不是为了自己,但是无论如何,她的母亲、弟弟都为此得益,这都多亏了四公主。

思绪间,康云烟的眸子变得愈发明亮了。

涵星见康云烟如此郑重其事,忽然想起康云霞曾经说过她是庶女,也就是说康云烟是康家嫡女了;康云霞还说她时常被康云烟欺负,可是被毒死的明明是康云烟的八哥……

再结合康云烟此刻的态度,有些事也就呼之欲出了。

“康姑娘,起来吧。”涵星抬手示意康云烟起身,冬儿就扶着康云烟站起身来,又替自家姑娘抚了抚衣裙。

涵星上下打量着康云烟,意有所指地问道:“你爹是不是很疼爱你那位二姐姐?”

宠妾灭妻这种事在京中各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京城的魏家。

康云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涵星的语外之音是什么,苦笑了一下道:“殿下真是目光如炬。”

涵星得意地抛了一个眼神给身旁的端木绯,意思是,瞧瞧,康姑娘多有眼光。

端木绯好笑地勾了勾唇,给涵星添了半杯枸杞茶,意思是,是是,你眼睛最亮了!

小八哥见她们三人交头接耳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排挤了,拍着翅膀飞了过来,飞到了端木绯和涵星之间,好奇地抬头看着三人。

康云烟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艰难地接着道:“我那二姐姐的生母是府里的方姨娘,方姨娘是我爹的表妹,自小情分就不一般,只是方家家道中落,当年康家也日渐式微。为了振兴康家,我祖父就给我爹聘了我娘为妻,康程两家联合起来,才重振了康家的茶叶生意。”

“我娘过门后,几年无子,后来就给我爹纳了方姨娘,方姨娘三年间就给我爹生下一儿一女。我娘在成婚的六年后,才生下我,那时她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八岁才生下了我弟弟,那之前她一直因为没能给方家留下香火,在康家站不稳脚跟。”

“这几年康家越来越兴盛,可是程家却越来越衰败……我爹早两年还对我娘讲几分面子情,这两年根本就懒得装模作样了,连府里的中馈都给了方姨娘掌管。”

她也是偶然一次听母亲程氏房里的嬷嬷与母亲抱怨,才知道父亲很少去母亲房里,哪里是母亲子嗣艰难,不过是父亲对她没有一丝情分罢了。

康云烟的声音越来越苦涩。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他们康家这些事在姑苏城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四公主真要打听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康云烟也懒得替她爹遮掩了。

“……”涵星听得目瞪口呆,这商户人家竟然真的这么没有规矩,也不对,魏家不是商户人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涵星饮了口茶后,想到了什么,问道:“康姑娘,我们马上要回京了,以后你可有打算?”

想到京城那位死得冤屈的魏夫人以及现在还活得风生水起的柳蓉,涵星还真是有些担心康如烟母女,毕竟康老爷才是一家之主,毕竟这个世道,女子艰难。

谁想,康云烟竟然淡然一笑,身板挺得笔直,眼角眉梢间流露出一种温婉不失自信的光彩。

她郑重地对着涵星福了福,“四公主殿下,您已经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连这样还会被方姨娘压制,那我未免也太没用了。”

“虽然我是女子,不能考取功名,建功立业,但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护住母亲和弟弟。”

“我会牢牢握住康家,直到弟弟成年。”

康云烟的声音温和坚定,一双眸子如同那冉冉升起的启明星般明亮。

涵星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抚掌道:“康姑娘说得好。要是本宫的大皇姐在这里,一定会喜欢你的。若是日后你有什么委屈,大可以去京城找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康云烟肩膀一颤,又一次跪了下来,深深伏下了身,“多谢公主。”

有四公主这句话,对于她而言,就如同一道护身符了。

“呱呱!”

小八哥不甘寂寞地叫了两声,仿佛是在附和涵星,又仿佛是在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让她们陪它玩。

端木绯随手拿起一个剥好的核桃往空中一丢,小八哥立刻就拍着翅膀飞了起来,一口叼住了那块核桃,衔到一边去吃。

涵星看小八哥吃得欢乐,很殷勤地给它剥起核桃来,一边示意宫女把康云烟扶起来,一边与端木绯闲聊着:“绯表妹,你说父皇离开姑苏后,是要接着南下去稽州,还是回京?如果去稽州,有机会我们就一起去灵隐寺逛逛。”

说到灵隐寺,端木绯也来了兴致,满口应是。

涵星接着就说起三月的西湖肯定美,可以领略一番“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景象。

端木绯的眸子不时与涵星搭着话,表姐妹俩说说笑笑。

二月中旬的春风渐渐有了几分暖意,庭院里的几盆春兰已经长出了花苞,半放半待,风一吹,一股淡淡的兰香就吹进了屋子里。

端木绯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朵朵白兰,忽然想起一件事,皇帝既然决定起程,那么,白兰军的事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确实。

皇帝在三天前收到了大捷,白兰军的残党全部被歼灭,匪首白兰当场自尽。

皇帝龙颜大喜,当着一众皇子臣子的面,夸都是岑隐调度有方。

自打岑隐来了姑苏城后,就接管了江南的政务以及蒋州卫、稽州卫的调度,负责缉拿白兰军余党,短短一个多月,就把白兰军彻底剿灭了,办事可说是雷厉风行,而又行之有效。

虽然这一次没能活捉匪首白兰,但因为岑隐调动了在姑苏城、广陵城、临江城、禾兴城几城的衙差配合东厂在城内外排查,缉拿可疑人士,先帝的遗诏也再没出现过了。

白兰军余党被剿灭,也让皇帝悬了两个月的心彻底放下了,觉得还是岑隐能干,他一来,所有的烦心事都解决了。

皇帝心情一好,想想也该回京了,也就在今天定下了月底启程回京。

随驾的官员们都松了一口气,皇帝出来都快半年了,回京的路上又要再花费两个月,等皇帝回到京城也快入夏了。

接下来的几天,沧海林笼罩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中,江南固然不错,可都出来了这么久,沧海林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婢都多少有些想家了。

两天后,当施总兵凯旋归来时,皇帝还让岑隐率领一众官员至城门口代君相迎,“代君”这两个字当然是代表着无上的殊荣,连皇子都不曾有过,可见皇帝对岑隐的看重,又在江南官场上荡起一片涟漪。

之后,皇帝又在沧海林中大肆举办了庆功宴,当着一众京官和当地官员的面,大肆嘉奖了岑隐与施总兵。

二皇子、三皇子等几个皇子心里多少有几分难言的嫉妒,然而,面对岑隐时,他们也只能曲意奉承。

庆功宴后,沧海林以及可园上下都欢欢喜喜地开始准备着回京的事宜,但是在二月十三日,皇帝毫无预警地下了一道圣旨,让三公主舒云在姑苏城与曾元节大婚。

这道旨意一出,从沧海林到整个江南官场,皆是一片哗然。

接了圣旨的舒云更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可是堂堂公主啊,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在江南出嫁,这是大盛朝自建立以来都绝无仅有的事!要是她真这么嫁出去了,别人又会怎么看待、揣测她这个公主!

舒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立刻就拿着圣旨冲去含晖堂向皇帝求情,却被两个內侍拦在了院外,皇帝没见她,只让礼部赶紧准备婚礼。

舒云在含晖堂外哭闹了一番,可是这些內侍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平日里更是没少应付宫里那些触怒圣颜或者失了圣宠的嫔妃,一点也没心软。

舒云无奈,只能又跑去了明瑟阁找楚青语哭诉:

“二皇嫂,你可一定帮帮本宫啊!”

“历代公主可从来没有在外面-=出嫁的先例,本宫要是在这姑苏出嫁,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二皇嫂,你一向最有主意了……”

舒云双手紧紧地拉着楚青语的袖子,慌得束手无策,一双眼睛早就哭得红肿一片,泪眼朦胧。

坐在她身旁的楚青语拿着那卷五彩织云鹤纹的圣旨慢慢地看了一遍,目光定在了最后的成婚日期上,眸色微凝。

她捏着圣旨的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还清楚地记得上一道她接手的圣旨正是皇帝给她和慕祐昌赐婚的圣旨,若非是那道赐婚圣旨,她何至于此刻沦陷地狱!

楚青语心中冰冷,随手把圣旨放在一边,然后柔柔地启唇劝道:“舒云,你别哭,听我说。”

她拿出一方绣着莲花的月白丝帕,轻柔地拭着舒云眼角的泪花,无论神情举止,皆是温和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

舒云眨了眨眼,那长翘浓密的眼睫上随之轻颤了两下,睫毛上还带着点点泪光,楚楚可怜。

楚青语有条不紊地分析道:“舒云,以前有没有先例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你在江南出嫁也不是坏事,你也知道你父皇看重曾元节的才学,所以才会想让你尽快嫁了,以后好重用曾元节。”

“你的目光要放长远点,我们大盛又不是前朝,可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习俗。”

舒云沉默了,捏着楚青语的袖子的手略略松开了一些,似乎有所动容。

她咬了咬下唇,总觉得有些不妥,“二皇嫂,便是父皇急着让本宫和曾公子成婚,那也没必要赶在江南啊。母嫔还在京城呢!”舒云当然希望由自己的母嫔亲自送她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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