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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里,除了慕祐景外,还有原三皇子妃谢向菱。

慕祐景犯的是谋逆大罪,按律法,就是满门抄斩也不稀奇,但是慕祐景姓慕,皇家又有皇家的算法,慕祐景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被牵扯进去,但谢向菱作为他的嫡妻,却是逃不脱的,此外,还有他的妾室通房也都得跟着。

此刻,夫妻俩都是身着白色囚衣,手上、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再不复曾经的光鲜亮丽,夫妻俩皆是一言不发,一个神色惶惶,一个面带快意。

天牢外,早有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地聚集在那里,看到囚车出来,那些百姓一下子骚动了起来,恍若一锅煮沸的开水般沸腾起来,一个个对着囚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逼宫谋反的三皇子啊。”

“我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啊!真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哪有什么?官家还不是也长得人模狗样的,这就叫其父必有其子!”

“说的是,当爹的还躺在病榻上动不了,这儿子就急着夺位了!”

“哼,照我看,官家那就是活该!因果报应啊!”

“……”

街上的百姓越说越热闹,那些议论声也难免传到了囚车中。

愚民,都是些愚民!慕祐景咬牙切齿地嘀咕着,脸色阴沉,神情复杂,惶惶有之,羞窘有之,后悔有之,愤恨亦有之。

这若是以前,他早就令人把这些胡说八道的愚民给抓起来了。

谢向菱嘲讽地笑了,兴灾乐祸地看着外面的那些百姓,道:“瞧瞧!这天下的百姓都看出了你虚伪的假面具!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谢向菱心里颇为快意,即便她也要被慕祐景牵连而流放,她还是觉得自己胜利了。

慕祐景不是要让自己暴毙吗?!

可是结果呢?!

她好好地活了下来,可是慕祐景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慕祐景闻言脸色更阴沉,狠狠地朝谢向菱瞪去,“你很得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还不是要跟着我一起流放!”

谢向菱莫非以为到了岭南,他就不能让她“暴毙”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谢向菱整了整衣襟,手上的镣铐因此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总要亲眼看着你到底会有多惨!”

谢向菱当然也害怕,她曾听过很多对岭南的描述,蛮荒之地,多瘴气沼泽,一些小族茹毛饮血……可是只要一想到慕祐景这个曾经的皇子马上要沦落到那个境地,就生出一种快意,把其他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你……”

慕祐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他气极地扬手想要甩谢向菱一掌,可是手才甩出一些就被手上的镣铐拉住了,手掌停在距离谢向菱不到两寸的地方。

谢向菱见慕祐景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又哈哈大笑,讽刺道:“慕祐景,你这个没用的男人,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谢向菱心里更痛快了。

慕祐景双目喷火,一字一顿,“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来啊!”谢向菱昂起了下巴,声音尖锐,当然也不会傻得把脸凑过去。

慕祐景要是敢打她,她就敢打回去!她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夫妻俩好似仇人般彼此对骂着,彼此瞪视着,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囚车内,火花四射。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慕祐景方才想要打人的那一幕,又引来一阵激烈的议论声:

“你们看到没?这个三皇子还要打老婆呢!”

“会打女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连女人都下得去手,真不是东西!”

“……”

好几个妇人都同仇敌忾地对着囚车方向不屑地“呸”了一声,面露嫌恶鄙夷之色。

其他旁观者也多是心有戚戚焉地频频点头,或怒骂,或轻鄙,或看戏,或唏嘘……

刁妇!慕祐景的脸色更难看了,面黑如锅底,脖颈间根根青筋时隐时现,怒气充盈。他对自己说,这些羞辱有一半是谢向菱带给他的,他会记住的!

他当然恨不得当场杀了谢向菱,可是瓷器不与烂瓦碰,谢向菱不过是烂瓦,而自己不同,自己还有机会。

慕祐景垂下了眼睑,眼神晦暗不明,思绪飘远。

两天前,外祖父江德深曾悄悄来天牢找过他,避开旁人,与他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

“殿下,您还有机会的,我们手里有岑隐的把柄,现在只要让它在适合的时机发挥作用,到时候,必能把殿下您顺利弄回京来。”

“殿下,您先忍耐一下。往长远看,这次流放也并非是完全没有益处的。来日岑隐为了助您顺理成章地回京,就必须洗清您逼宫谋反的罪名,也就意味着,他势必要认可那道传位诏书。”

江德深当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回响在慕祐景耳边,这几天,慕祐景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咀嚼过这几句话,如此,他才撑了下来。

没错,外祖父说得不错,他还有希望的,他不能因为谢向菱这贱人背上杀妻的恶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他现在所受的磨难只是成功路上的一些小挫折罢了。

慕祐景将心底的怒意压了下去,精神一振。

慕祐景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谢向菱那刻薄丑陋的嘴脸,告诉自己,且让这贱人再嚣张一会儿,将来等时机到了,他非要她死得很难看!

之后,任谢向菱怎么出言挑衅,慕祐景都咬紧牙关不再理会她。

渐渐地,谢向菱这独角戏也唱得有些无趣,也闭上了嘴,囚车里陷入了沉寂,街道上依旧喧嚣嘈杂,囚车和押送的队伍所到之处都引来一片喧哗。

半个时辰后,囚车就来到了南城门附近。

城门内外同样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人从街道两边的酒楼、铺子里探出头来,翘首以待,其中也包括端木绯和涵星。

为了看热闹,涵星早就提前在南城门口的一家酒楼订了一间二楼临街的雅座。

从雅座的窗口俯视着坐在囚车中的慕祐景,涵星只给了四个字:“自作自受。”

在涵星看来,她这位三皇兄既然能为了皇位不惜弑母,抛下了为人的底线,他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报应不爽。

端木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她今天一大早被涵星从榻上拉起来,还没睡足呢。

她捂着小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很快,下方的那辆囚车就穿过了南城门。

热闹看完了,街道上那些围观的百姓也就一哄而散,还在意犹未尽地议论着。

涵星毫不留恋地收回了视线,正要端起茶盅,忽然听到隔壁的雅座传来一个高昂的叫好声:“少了三皇子这毒瘤,这朝堂上也可以清净一会儿了!”

“说得是!此前三皇子一党一直上蹿下跳的,折腾出不少事!听说礼部尚书之所以致仕也与此有关。”

“……”

“没的清净多久。”涵星一边嘀咕,一边关上了雅座的窗户,跟着就娇里娇气地对着端木绯抱怨道,“绯表妹,本宫跟你说,那些个什么朝臣其实一个个也都是墙头草,特别会折腾!”

端木绯立刻就听出涵星似乎知道些什么,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眸子里闪闪发亮,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涵星对于端木绯的眼神十分受用,慢腾腾地喝了口茶,皱了皱眉。

这家酒楼的茶水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涵星嫌弃地放下了茶盅,从珍立刻看出自家公主对这茶不满意,赶紧去泡了自己带的铁观音,给两位主子重新上了茶。

涵星抿了抿唇,继续道:“前天,本宫进了一趟宫探望母妃,正巧遇上了大皇兄也在。大皇兄跟母妃说,有人在暗地里怂恿他争位。”

“绯表妹,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大皇兄要不要皇位,他自己有主意,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吧!你说是不是?”

“说不准,他们中有的人之前还怂恿过三皇兄争位呢!”

涵星不屑地撇了撇嘴。

“有可能!”端木绯心有同感地点了下头。

得到了端木绯的认可,涵星心里十分舒畅,暗道:果然,跟她最合得来的就是绯表妹了!

涵星喝了口从珍刚泡好的铁观音,眉头舒展。

唔,还是自家的茶好!

涵星又抿了一口,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小脸上露出贼兮兮的微笑,压低声音说:“绯表妹,本宫还有一件喜事,你想不想知道?”

那是当然!端木绯大力地直点头,“什么喜事?”

涵星笑得神秘兮兮,把脸凑了过去一点,端木绯十分配合地也把脸凑了一些过去。

“章五姑娘怕是要成为本宫的大嫂,你的表嫂了!”涵星眉眼绽放,笑吟吟地说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端木绯的眼睛更亮了,追问道:“真的吗?”

她的小表妹要成为她的表嫂了。只是想想,端木绯就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涵星越说越乐,精致俏丽的小脸上笑开了花,“前天母妃请了章二夫人和章五姑娘进宫,相谈甚欢。她们走后,母妃说,今年一定要设法把大皇兄的婚事定下来。”

说着,她忽然收敛了笑意,右手成拳,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叹道:“本宫都成亲了,大皇兄的婚事再不定,多让人犯愁啊!”

端木绯被涵星这样子逗乐,捂嘴笑个不停,随口应和道:“你放心,贵妃姑母想做的事,就没做不成的!”

那是!涵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喝了几口茶。

等她再次看向端木绯时,话锋一转:“绯表妹,你知道炎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端木绯诚实地摇了摇头。

想到慕炎,端木绯弯了弯唇角。她给慕炎绣的那孔雀披风终于绣完了,其实本来上个月她可以绣完那件孔雀披风的,谁想祖父突然病了,她为了照顾祖父,也只能把披风又搁下了一段时日,幸好,这几天她赶赶工总算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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