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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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搬了张椅子盘腿坐在电灯下，仔仔细细用指甲锉打磨手指甲，身上本应拥有的丰满被k粉蚕食殆尽，原本合身的劣质旗袍如今穿着像罩在身上的麻布袋，整个人像极了Si人，却还活着。

「妈。」阿来拎着一份烧鹅饭走到宋云面前，没有多余的交流，搁下後准备转身回房间写作业。

「不好意思，下午有个客人，借用了你房间。」宋云连眼皮也不抬，手上继续锉着指甲，嘴上说的是不好意思，语气里尽是挑衅。

阿来已经十六岁，不会听不懂这话，况且一进房间那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夹杂着TYe味、酒味以及劣质的香水味，令人作呕。他不是圣人，自然会生气，但是却无力与宋云发生争执，他的母亲，永远有办法用最刻薄的语言化作利刃刺向他，直到见到他伤痕累累血r0U模糊才肯罢休。阿来没有遗传到她的尖酸刻薄，与她争执讨不到半点口头上的便宜，久而久之，也就懒得与她交流，生气也不过是生闷气。

他没有回应宋云的话，卷起校服袖子，把被罩、床单掀起拖到地上。一滩Sh漉漉的W渍清晰可见，散发出难闻的yI之气。阿来有洁癖，无论如何等不到明天再动手洗乾净，拖住被罩和床单出了房间，一GU脑丢进洗衣盆里。

宋云换了个姿势修剪脚趾甲，继续逞口舌之快：「怎麽，嫌你妈脏啊，我告诉你，你妈就是靠这个养大了你，别以为你上了几年学，每天穿得人模狗样的，就有资格瞧不起你妈，你再有本事，再有能耐，永远也摆脱不了你是妓nV的儿子这个事实。」

就当作没听到，就当作没听到。阿来默念着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成功隔断了他与宋云。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妓nV的儿子，这个事实诚然在某种程度上令他难堪，但是更多的是让他心疼宋云。她并非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可她确实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养活了他。

小时候，阿来亲眼见到宋云把各种不同的男人带进房间，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个个都是猥琐下流样，甚至有的男人搂着宋云进房间前还会明目张胆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年仅七八岁的他，向他吹口哨。这种时候，宋云会呵斥阿来滚出去，他知道，那是她保护他的一种方式。所以不管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多恶劣，只要曾经那一点温情存在，他就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他清楚的认识到，他们都是香港这个大都市里的蝼蚁，Si去何其容易，Si去亦无人在意，若是偏偏想偷生，还想活得更好一点，就必须b常人付出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

他很庆幸，自己还有读书这条路可以走。

宋云显然不愿意放过他，趿上拖鞋小跑到浴室门口，叉腰继续讲：「不是我说你，成天就知道读书读书，读那麽多书有什麽用，到头来不还是给人家有钱人打工，拿一点点薪水自己都养不活，我拜托你啦，学人家混混社团，三五年大把金银赚回家，让你阿妈我早点享清福啊。」

「黑社会是违法的，我的国文老师很看重我，他觉得我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等我大学毕业，他可以推荐我回学校当老师。」其它事情可以忍，可以退让，只有这一件事不可以。他曾经生活在黑暗里，无边无垠的黑暗里，是读书点燃了暗夜的星空，让他见识了光，见识了希望。一旦光源熄灭，他也将不复存在。

「教书匠两袖清风怎麽发达？我都说骨叔当年肯定是骗我的，靠你带来荣华富贵那天，恐怕我早就Si了。当年就应该掐Si你然後再找个男人嫁了，好过现在人老珠h又没钱用，你和你那个Si鬼老爸，这辈子都是来向我讨债的。」宋云没办法阻止阿来继续读下去，一来是因为她不再负担阿来的学费和生活费，二来她现在需要靠阿来打工挣的钱过日子，自然只能过过嘴瘾。但她不解气，一掌拍到阿来的胳膊上，重重的掐了几下，然後说道：「我要出去几天，给我三千块。」

阿来抱住胳膊，疼的出了一身冷汗，问道：「你要去哪里？我现在没这麽多钱。」

「不关你的事，我明天早上回来拿钱。」说完转身回了她的房间，换好衣服，化好妆，出门。

「唉。」阿来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r0Ucu0床单。他和宋云已经完全无法正常G0u通，明天给不了她三千块，又不知会迎来怎样一场大闹。

「笃笃笃……」水滴打在地面作响。晾好床单被罩後，阿来接着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一收拾就弄到凌晨一点多。在点点星光点缀的夜空下，他拎着垃圾袋走向街角的垃圾堆，路上早已没有人，光剩下昏h的路灯与他拉长的影子。对於Ai好国文的他来说，这样的夜是诗意的。

接近发出恶臭的垃圾堆，阿来抛出垃圾袋的同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脚踝，吓得他腿软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那人也没有放手，一直牢牢抓住他的脚，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借着路灯赫然发现抓住他脚踝的人染着七sE头发，似乎受了伤。

「幸好是人。」阿来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