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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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邀约，李果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於是在一年的尾声中，如同很多时刻被命运的双手安排到一个未知的起始，曲乡这次没有抛问，也没有丝毫的退却，她和草场上新生的羊马一般纵使无知，也大胆地迈出第一步。

她走得慢，像踩石过浅溪，每一脚落定前都要先碰石试探，确认安全无虞才继续走。

周五晚上，宁静森严的高级社区中，曲乡关上读书室的灯，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游叶抱着珠算盘跑出去，蹦蹦跳了两下，说：「曲姊姊，你还没上过会馆对不对！晚上那里好漂亮，可以看夜景哦！」

「你想上去？」曲乡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多了，耽搁太久的话会错过待会下山的小巴士。而下一班得等到快十点才有。

游叶举起右手，高声说：「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改天好不好？」

游叶鼓起嘴，哼了一声。

「巴士跑了的话我得走下山，你舍得吗？」

「我请许伯伯载你下去啊！」

许伯伯是他们家的司机，十多年了，游叶的出生和成长过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曲乡摇摇头，「那不行，你还让许伯伯特意上山一趟啊？」她朝游叶伸手，小男孩瘪起唇，低着眉眼牵上，不情不愿地和她朝门口去。夜里，半山腰和平地的温差更显着了。曲乡不记得上来时有这麽冷，她肩膀内缩，迎着风，感觉到身旁小男孩还在闹小脾气。一大一小的影子穿行在斜坡上，经过数栋别致的大透天厝，曲乡说：「答应你，下次一起去会馆看夜景，但上课的时候你不能分心。准时下课，我们就上去。」

手中一记轻扯，曲乡偏下头，游叶目里含光，问：「真的？」

「嗯，我说到做到。」

游叶乐笑，松开曲乡的手往前跑，回头跳起来欢呼，「耶！看夜景看夜景！说好了，反悔的会变笨！」

清冷的坡道边，一屋的前院种了几棵树，叶影伴风舞，曲乡的笑容时隐时现在其间。她把手往後一剪，挺过这段陡坡，因为喘，她在缓地上停了会，游叶已经跑到他家的屋子前，回过身去寻她了。

「姊、姊——！」

曲乡的视线也如远方万家灯火般DaNYAn，徐缓地去回应小男孩的呼唤。她朝游叶挥了挥手，游叶笑呵呵的，转身按下大门密码，又回头催促她。

今天，曲乡较平常到早了，就和游叶在他家院子坐了会，游叶说他肚子饿，但管家阿姨傍晚临时有事请了假，他父母又都不在，没人给他弄饭吃。

听游叶说完这些，曲乡也只是从书包拿出一包蜂蜜杏仁给他。

他略为失望地接过，说：「姊姊，你能不能??什麽都好，我不挑食的。」

曲乡淡淡地看了眼游叶，接着是那包杏仁。

游叶聪明，立刻意会，抗议道：「这个又不饱！」

「你想吃什麽，我们叫外卖。」

「不要！」

「为什麽？」

游叶疑惑地看向曲乡，似乎有点被打击到。

「不要也得有理由啊。」曲乡声音平淡，起到了安抚作用。

游叶驼下身，默默撕开那包杏仁。

「吃外面没温度，能在家吃就要吃家里的。」游叶hAnzHU一颗杏仁後才道，「妈妈说过的。」

曲乡有一瞬的恍神。

只因这句话，她感到自己的某种坚持变得摇摇yu坠，经不起评断。

这个社区很安静，除了占地广，也是因为邻舍间的交集并不热络。每个人似乎都各过各的，课间休息时听游叶说，稳居在这里的人很少，更多被用作私人招待所，因此邻居间彼此不熟悉是很正常的事。

宁谧的半山腰，拂着微风的傍晚，曲乡看着那浓烈的夕yAn，让人的感情也失了原则。

「你想吃什麽？」

游叶正T1aN着手指，以为曲乡是准备叫外卖了，心不在焉地回，「炒米粉，猪肝，地瓜叶。」

「这些食材冰箱都有吗？」

游叶木了木，小嘴微张着仰起脸。

曲乡忽然笑了，「你家的冰箱，平常也放猪肝啊？」

游叶眼睛撑得大大的，跳下椅子，开心地抓住曲乡的手臂，左右晃着，「没有！我要吃冬粉吃南瓜！我们来做火锅！」

煮火锅，备料时长説短也不短，曲乡将切好的食材放下锅，盖上锅盖等待时，抬头见时间已经过去近半小时。

她走到落地窗边，用遥控器将窗帘打开，游叶咚咚地走来，哇一声，曲乡低头，因他那「我吓人失败了」的表情而笑。

「走那麽大声还想吓人。」

游叶扭扭身T，跑厨房去了。他们家有两个厨房，确切点说，是外面开放式的吧台叫做轻食区，沿着廊道再往里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厨房。

火锅是在外面做的。

曲乡的视线又回到那些灯火阑珊中，彷佛这样，就能被编织进那些陌异客的故事里。他和她，或是他们和谁，所有人最初都了无连系。

「姊姊！火锅好了吧？」游叶响亮的声传来。

曲乡朝那香气漫来的方向走去，游叶的声音更加清晰，他喊着，「我觉得好了，你快来看，它咕噜噜地冒烟！」

走过转角，游叶趴在大理石台上盯着石锅的样子，让曲乡对等待的含义有了另一种诠释。

简单而单纯，满怀盼望。

曲乡拍拍游叶，「别靠那麽近，会烫到。」

「才不会，阿姨煮饭时我还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