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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麟轩此刻的一番言语,那道修长身影竟是点了点头,神色间瞧着似有几分赞赏之意,不知是何缘故。
张麟轩向前跨出一步,抬起右臂,剑锋所指,正是那道身影的模糊面容,此举略有几分挑衅的味道,好似在告诉眼前之人,若要战,那便战。至于成为拦路者的下场,或许会极为惨淡,稍不留神,便要魂飞魄散。有灵者,亦是难逃灵识消散之劫。
身为长剑之灵,对此一笑置之,轻声道:“此剑名曰长流水,在下有幸为此剑所孕育之灵,取沧澜为名。今日以大欺小,虽说占着‘道理’,但难免有失德行,故而公子可先行出剑,三招之内,必不还手。”
张麟轩神色如常,扯了扯嘴角,说道:“晚辈张骁,见过沧澜前辈。”
话虽如此,但少年却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故而显得十分“无礼”。
通过观察少年体内的气息流动,沧澜已大致可以确定他的师承,未成想竟是故人之徒,但作为他的师父,岂会察觉不到这等修罗之身。如此放任少年成长,难道就不怕为此方天地养出祸患?或者说,万年之后,十方阁仍存了“变天”的心思?
念及于此,沧澜不由得向南望去,奈何山水阻隔,以目前的修为,已是无法看到那座高楼。天下之颠倒,十方阁难逃罪责,如今也是时候作出解释了,否则一旦倾覆,必遭万人唾骂,有些事,欺瞒一时,实难欺瞒一世。既然万千修士皆不得长生,那么十方阁又何来的“千秋万代”一说?昔年的登天诛神者,待日后也一样难逃被人诛杀的命运,真可谓是讽刺至极。
站在登山路上的沧澜确实看不到那座高楼,但楼内几人对于他的心声言语,却是了如指掌,由着秦湛尽数将之收入衣袖。
修一言不发,站在围栏处,目光望向极远之地。
既然先生都未曾言语什么,陈尧自然也不会多说,反倒是秦湛有些心思不宁,恨不得一念赶过去,从而让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立刻闭嘴。
修忽然转过身来,神色平和地看着秦湛,温言笑道:“论迹不论心,难不成有些想法都不可以?十方阁是管事,但历来不会管得如此宽泛,所以庸人自扰之事,还望徒儿你莫要去做。”
秦湛低下头,拱手道:“谨记师尊教诲。”
修点点头,继续说道:“十方阁也是第一次学着打理琐事,故而有些地方做的不尽人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需过分自责。至于他人的怨怼之语,可听,可不听。所谓对错,无非是一人或是多人的认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故无法准确评价。比如人与妖最大的分歧,何为强者,身为强者又该去做些什么。庇护弱小也好,‘欺凌’弱小也罢,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你让我如何评判?昔日我们觉得诸神所作所为不合适,那便推翻了他们,如今的世人如若觉得我们做得也不对,大可效仿先贤嘛。”
陈尧欲言又止,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沉默。
修微微一笑,轻声道:“一座高楼而已,既然有那落成之日,也终有一天会房倒屋塌,再平常不过了。至于你们几个心中的‘家’,难道就是这么个木头房子?别闹了。不让我们在这吃饭,换个地方又能如何?难道昔日创立文字的圣人,以及差点一同天下的君主,在此方天地间,竟会寻不到立身之所?你们几个臭小子,都是老头子我费劲心思教出来的徒弟,几斤几两,又岂会不清楚。只要不像老七一样存心求死,世人又能奈之如何。”
修停顿片刻,看着陈尧,忽然记起某事,打趣道:“只不过老头子我这‘非人’的观点,敢问陈先生你又能接受几分?”
闻言后,陈尧心中惶恐,不仅后退半步,弯腰作揖,久久未曾起身,言语恭敬道:“先生言重了。”
“一句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说实话,你们两个,一个自我束缚,一个畏我如虎,着实不如小十三有趣。至于你们大师兄,年少之时,也是个极可爱的小家伙,现在虽然有些不服管教,但性子其实没什么变化。或许是‘首徒’当得太久了,不知不觉间便有了‘架子’,有些情感,注定难以再见咯。”
修不免有失遗憾,但一想到当年练剑时,眼神坚定的那个少年,便又不禁多了几分笑意。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做那后浪之水,说实话,其实早已成功,只是因为徒弟不愿对师父出剑,故而无法做到“名副其实”罢了。一旦成功,那么如今“一句话便能管事”的人,就该换上一换了。
修摆摆手,喃喃道:“接着看戏吧,否则一旦遗漏了什么,酆都的那位可就要趁虚而入了。”
陈尧点点头,继续以掌观山河的神通,注视着登山路的一举一动,但他却以心声示意秦湛,令其使儒家暂时不得探查那里的动静。秦湛虽不知缘由,但既然师兄吩咐,便也就照做了。
一念所起,云雾升腾,花草繁茂,读书人所谓的“颜如玉”好似走出书中,坐于君子身侧,含笑翻书,眼中爱慕之意如秋水荡漾。
书斋之中,老夫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理当言行有礼,切莫放浪形骸。”
一众读书人瞬间回过神来,不由得羞愧万分。
老夫子郑重作揖,朝着高楼所在,一拜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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