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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返回洛阳的路并不好走,一路上的兵荒马乱极大的拖慢了众人前进的速度,到了现在,大家才深刻的感知到了一股悲凉的国破之感。</p>
经过马不停蹄地千里之行终于回到洛阳后,纵然有一路而行的心理预期,但是洛阳的残破之景依然是让众人震惊不已。</p>
天龙教已经主动退走了,厉苍天根本就没想到过要长期占领这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劫掠。</p>
劫掠财宝、劫掠粮食、劫掠人口,西域所短缺的一切资源都是他劫掠的目标。</p>
反而像是城池这样的死物,对厉苍天而言一文不值。</p>
现在的洛阳城,就像是一头巨兽利齿撕开了它的血肉,嚼碎了后吞了下去,消化完了后再拉出来的屎。</p>
毁了,一切都毁了。</p>
白花马迈着小步带着黄小石从大开的城门处缓缓走入洛阳城。</p>
在笔直的大街上,黄小石看到一群人正在倒塌的房屋那里捡木头烧火,而大街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正在咕噜咕噜煮着什么。</p>
黄小石的眼力很好,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些被丢弃在锅边的残骸到底是什么,黄小石的心沉到了底。</p>
一路上回来的时候,黄小石还心怀幻想,想如何与厉苍天谈判。</p>
没得谈了。</p>
现实不是动画片,喜羊羊能和灰太狼做朋友。</p>
吃过人的野兽,它们永远不会忘记人肉的味道,人与它们再无友善相处、相安无事的可能。</p>
中原和天龙教,惟有不死不休之命。</p>
那些听到马蹄声的人,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往旁边的废墟里躲了一躲,随后才转过身子抬起头,用麻木的眼神看着来者。</p>
当看见打马当头的人穿着天龙教的衣服时,所有人的头一下低了下去。</p>
“石爷,是石爷回来了!”</p>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家再次抬起头后,看到骑在马上的金甲武将竟然是黄小石时,木讷的眼睛里又重新爆发出了光彩。</p>
所有人丢下了手中之物,不由自主的涌了过来,他们围着黄小石的马,对着他不断地哭诉。</p>
……</p>
“爹!娘!!”西门峰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发出一声哀嚎,打马朝着天剑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其他众人也纷纷调转马头朝着自己家奔去。</p>
“阿弥陀佛。”无名对着黄小石说道,“黄门主,贫僧这就动身去少林。若是少林寺还在,想办法凑运一些粮食过来。”</p>
因为在秋收时大量买进粮食会更便宜一些,所以少林寺都会在秋季大量买进粮食,此时多多少少或许还有一些存粮。</p>
但是,少林尚在否?</p>
不得而知。</p>
方云华忍住刺鼻的恶臭味,对着黄小石说道:“我这就赶回武当,武当的存粮虽然不多,但是。”</p>
方云华左右看了一圈,他说道:“但是,怕也是够了。”</p>
洛阳城原本是中原的核心之地,虽说自唐代之后,洛阳的政治地位逐渐减低,人口也不断减少,但是整个洛阳城也有二三十万人。</p>
天龙教攻破洛阳城后,除了劫掠工匠之外,还劫走大量的不分男女的大量青壮年。</p>
男人就是现成的驮马,女人则是战利品和储备粮。</p>
终于,天龙教撤走了,结果洛阳城立刻大乱。</p>
官府的人被杀光了。</p>
敢于反抗的人被杀光了。</p>
神农百草门的人作为第一批奴隶被迁走,谁也没想到看似最凄惨的他们,反而是最幸运的人。</p>
第一批先是神农百草门的人,第二批就是各种工匠手艺人,只要你会做一门活路,都被抓走。</p>
随后就是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p>
人越抓越少,城里的物资也越来越少,等到天龙教撤出洛阳城时,洛阳城里啥都没有了。</p>
当最后的秩序也消失了后,躲过这人间劫难的人们开始疯狂的搜刮和抢夺这个城市的残渣,直到所有的残渣又被消化了一遍。</p>
到了现在,能走得动的人都逃出城了,剩下的这些留在城里实在是走不动的人,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p>
“让开,让开!”黄小石将手中的马鞭一挥,“啪”的一响,吓得所有人本能的逃散开去。</p>
黄小石没有再理会大街上的这些人,他打马朝着神农百草门飞奔,谷月轩和荆棘夫妻四人紧紧跟随冲出了人群包围。</p>
洛阳神农百草门。</p>
这个在往日门庭若市,人来人往之地,如今仅剩下了一副空壳。骑马穿过被拆掉大门的门洞,空荡荡的大院里只听得到呜呜的风声。</p>
黄小石下马后,朝着左右侧院快步走去。</p>
一、二、三、四。</p>
一、二、三、四。</p>
左右的八个地窖已经被起开,里面的数万石存粮也被掏干净了。</p>
这是黄小石当初为了应对危机,花了数年的时间才攒下来的粮食,全没了。</p>
最后一点家底也被人挖走了,黄小石不是神仙,他也没办法变出粮食来。</p>
黄小石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到自己的小院门前,他听到了曹萼华哭泣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p>
在谷月轩和曹萼华决定参加杀倭队时,他们的孩子就被寄养在这个院子里,除了那对仆人夫妻之外,黄小石还为孩子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奶娘。</p>
站在小院门口,听着曹萼华悲痛的哭声,黄小石心中怒意渐退,杀意暴起。</p>
他突然扭头就走,骑上院子里的快马,一下从大门口冲出,惊散了围过来的人群,顺着空荡荡的大街朝着远处一阵狂奔。</p>
冲出洛阳城后,骑着白花马又飞奔了十来里路,黄小石终于追上了半道上的方云华。</p>
黄小石在方云华面前勒住马后,对着他大声喝道:“方云华!老子要去杀人,你来不来!”</p>
方云华一拍马身,调转马头,也是同样大喝道:“同去!”</p>
匹夫一怒,亦伏尸万里。</p>
……</p>
刚才在听众人哭诉时,黄小石已经得知,天龙教人撤出洛阳城是在半月之前。</p>
走长途和走短途是不一样的,养精蓄锐后一通暴走和每天风餐露宿赶路,完全是两回事。</p>
根据黄小石长期走商的经验,背负着重物的人,一天最多走三十里路,如果考虑到所有人都并非都是年轻男子,可能速度还要慢一些。</p>
黄小石已经明白了天龙教的意图,它攻下洛阳并不是为了占领它,而是为了劫掠资源。</p>
人口也是一种资源,而且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p>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战略。</p>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p>
这是一个千年之后才被人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厉苍天这时候已经就明白了。</p>
厉苍天的战略,它不在一城一池的得失,更不会因为这些死物和朝廷在中原腹地死磕。</p>
因为中原庞大的人口数量,一旦与它死磕到底,最后输的一定是天龙教。</p>
只有在西北这种草原地带,游牧部族才能用机动性抵消掉中原人的人口优势。</p>
也就是说,厉苍天很明白自己的立命之本在哪里。</p>
于是,厉苍天正好是利用了朝廷与诚王混战之中的有心无力,这个空窗期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p>
天龙教最缺的,是懂得各种生产技术的人,但是对中原王朝而言,最不缺的,恰恰是人口。</p>
对于天龙教这种“买椟还珠”的行为,皇帝就算是再生气,他也怕是只有捏着鼻子认了。</p>
毕竟对中原来说,田地和城池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被掠去的人口,就当他们死了吧。</p>
厉苍天的计划可谓是算无遗策,但是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时间。</p>
即便是只从洛阳到兰州,也足足有两千里地。</p>
抢了就想跑,哪里有这么容易!</p>
……</p>
黄小石带着方云华返回洛阳城后,发现神农百草门门口挤满了人。</p>
在回到满目疮痍的家中后,所有家在洛阳的江湖武林人又不由自主的朝着神农百草门聚了起来。</p>
大家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但是所有人都相信,黄小石一定有办法。</p>
黄小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这帮兄弟,他将手里的马鞭一收,大声喝道:“老子点到一个出来一个。</p>
西门猪!”</p>
“在!”西门峰大声答应道。</p>
“你带几个兄弟去逍遥谷那边看看,要是那边村子还在,跪地磕头也好,叫爷爷奶奶也罢,给我借点粮食回来!”</p>
西门峰大声回应后,举手一招,几个江湖侠客翻身上马,随着他出城而去。</p>
“关伟。”黄小石大声喊道,“关伟!”</p>
黄小石喊到第三声,关伟才被人从人群中推了出来。</p>
“你老婆没了?”黄小石对着关伟问道。</p>
关伟眼睛一红,泪水差点落下来。</p>
“老婆的事情,你先别管了。”</p>
黄小石现在根本顾不上照顾大家的情绪,谁他妈没情绪。</p>
“关伟,你不是说你家常年走镖,路子吃的很宽吗?老子就认你这句话了。”黄小石脱下自己的黄金战甲,咣当一下丢在地上,指着它说道:“这玩意给你,随便你到哪里,给我买粮。”</p>
关伟失魂落魄一般走过来,弯下腰去捡黄金战甲,结果黄小石跳下马后一个健步冲过来,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p>
“啪。”</p>
关伟被一耳光打得头晕目眩,等他缓过神来后,只看到黄小石抱住他的双肩,把眼睛快对到他脸上了,又重复着说道:“买粮。”</p>
关伟用力点了点头。</p>
“王福义!”</p>
“在!”</p>
“去少林寺,叫那帮和尚有啥吃的就快点送过来!”</p>
“张德海!”</p>
“在!”</p>
“去武当,就说是方云华的命令,有啥吃的给我拉过来!”</p>
“是。”</p>
“其他的人。”黄小石环视一周后,大声喝道:“其他的人,跟着老子,去把人和粮食再抢回来!!”</p>
“好!”</p>
一路急蹄向西而出,朝着夕阳追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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