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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秀、江呈佳与窦月珊三人都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同时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郎君狼狈不堪的栽在泥土之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绝然推开他们每一个人的手,摇摇晃晃的朝庭院外奔去。碧芸站在篱笆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跑过来,张开手臂想要拦住他,却在对上郎君双眸的那一刻松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宁南忧露出那般万念俱灰的神情,即便当年卢夫子逝世,她也未曾见过郎君眸中透出心死般的绝望,就像天空闪耀的辰星被人强行摘落般,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江呈佳凝视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要冲上去抱住他,却被曹秀轻轻的拦住。
“阿萝,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现在未必想见你我。”曹秀懊恼万分却无可奈何。
江呈佳朝曹秀望去一眼,默默的垂下了头。
宁南忧意志消沉的离开了暮寻轩,跌跌撞撞来到山间小院的庭门前,盯着两侧匾牌上提着的诗句看了许久。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下山的,甚至不曾知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院之中的,只晓得入府门时,吕寻已经在阶前着他。
“主公?您去哪里了?叫属下好生担心。”吕寻一直守在别院门口等着宁南忧归来,瞧见巷子前摇摇晃晃行来一人,他立即紧张起来,脚下生风迅速奔了过去。
宁南忧呆滞僵硬的转头看他,脸色苍白的骇人。
吕寻吓了一跳,惊呼道:“主公?主公...您的脸色怎么这样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同属下说一说?”
宁南忧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待他准备再问时,男郎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仿佛被人抽尽了所有力气,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吕寻惊叫一声:“主公!主公?”
宁南忧跪在地上摇晃了几下,便全然失去了意识,朝侧面摔了下去。吕寻被他吓得不清,着急忙慌的伸出手臂将他搀扶起来,一个劲儿的喊着:“主公?主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主公?”
吕寻心急如焚的撑起陷入昏迷的宁南忧,朝别院里扑腾而去,嘴里不停喊着小厮:“快!快去将孙医令请过来!快!动作快一些!”
顷刻之间,别院之中乱成了一团,众人忙前忙后的奔波着。
廊下混乱一片、吵闹一片,屋舍内却寂静的让人害怕。
宁南忧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人人憎恶,人人皆可以踩他一脚。人人口中骂着他,随意侮辱、随意践踏。他被同龄的少年推倒在泥水之中,被人拳打脚踢、被人抓着头发喊野种。他从泥泞之中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寻个庇护之处,却在仓惶转身后瞧见了满脸冷漠的曹秀。那双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眸子,让还是少年的他迫不得已的收起了慌张害怕的神色,强装坚毅勇敢的模样,独自同欺辱他的人周旋搏斗。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奢望旁人护他半分。儿时是这样,略长一些亦是如此。他一直觉得世间不公,为何给了他一双如此自私凉薄的父母?为何明明他是他们的骨血,却要被冷待、被憎恶,成为他们之间记恨对方的枷锁。
那段灰暗的日子,他像是地狱里挣扎求存的恶鬼,过得生不如死、活得行尸走肉。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再有比这还要黑暗的时刻,他本以为熬过那段时光,他便能够说服自己向前看。可残酷的现实却还是没忘记给他致命一击。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曹夫人自小疏远他的理由竟是如此的荒谬?原来他逼迫自己强行接受的“父亲”竟是他的杀父仇人?
现在,靠他自己编织起来的盔甲,被最亲最爱之人亲手撕毁。他再也抵御不了如刀锋般凌厉的寒风,再也扛不住世间源源不断的恶意与黑暗。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彻彻底底的埋葬在这场浩劫之中,再无重新振作的可能。
这人间,总是有许多的不公平,总是会有无数荆棘,将一个心怀仁善的人逼入绝境,亲手摧毁他以为的堡垒,湮灭一切通往光明的捷径,使得黑暗永远的、长久的统治世界。
人生无尽陷长恨,何以凄凄至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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