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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少年储君,此刻已出落成挺拔非常的青年,一瞥一笑、一举一动皆有十足的君王之威。宁南忧知道,眼前的这个郎君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经历了这许多年的变故,他已变得成熟稳重、心有成算,足以抵挡一面了。
即便如此,宁无衡依旧未改本性,仍怀着赤子之心,诚恳真挚的对待任何一人。
这个早已是大魏掌权之人的青年,见到他时,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晚辈之礼,恭恭敬敬的唤了他一声:“六皇叔。”
宁南忧默然接受,随后作揖摆袖向太子行了君臣大礼,遂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叔侄之间满是尴尬。
宁无衡:“六皇叔此次前来到底是想与本宫商议什么?”
宁南忧听着他口吻中的试探之意,从容微笑道:“你放心,这天下已归中央,我不会向你邀功请赏,我来是想同你说。我有意归顺,将冀州领地重新并入大魏。”
上座的青年面露惊异之色,似乎没有料到宁南忧今日前来,竟然是为了这桩事。他的眼神微微闪烁两下,有些迟疑的问道:“六皇叔愿意归顺可有什么条件?”
宁南忧也不遮掩,仰头直视储君,郑重其事的说道:“当然有。我要你务必在皇帝退位之前,逼他写下罪己诏,承认当年他还身为太子之时,曾对常猛军加以诬陷,造成了那场惊天血案,将卢氏、蒋氏、慕容氏以及吕氏四族世代忠良逼死殆尽。
我要你,务必让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替城氏满门冤死之人平反,为他们正名,为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忠臣良将洗刷冤屈。”
宁无衡有些愕然,耳闻他字字铿锵的语句,心中一番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常猛军逆案的冤情,我已从老师那里听闻,即便六皇叔不说,我也会逼着父皇写下罪己诏,重新彻查当年的案子,让含冤者得以平反。至于城氏,我也必然会为其昭雪,这一点六皇叔不必担忧。”
宁南忧欣慰的点点头道:“如此,我便能安心将冀州交付到你的手中了。阿衡,将来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好皇帝,也不枉我最后选择与你共谋天下。”
说罢,他缓缓从席座上起身,再次弯腰作揖,随后便准备转步离开。
宁无衡趁着他背过身体的那一刻,连忙唤了一声道:“六皇叔!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难道不准备回归朝堂了么?”
宁南忧苦笑一声道:“睿王已然身死,曹贺乃是云游山水的闲人,只是应储君招揽,才会率军作战。即便战功赫赫,但曹家军世代镇守西疆从未有任何族人入仕朝堂,所以曹贺之后也必须脱离京城,重新回归山川云海。望殿下体谅平定王的苦衷,切莫继续相劝。”
宁无衡认真听着眼前郎君说完这番话,遂默默收起心中的想,轻叹一声应道:“好。那便如六皇叔所愿侄儿不会再提此事。”
得到太子的承诺后,宁南忧重重地松了口气,面带微笑的离开了东宫。
是夜,在他离开洛阳赶赴冀州之前,最后去了一趟睿王旧府。
故地重游,感慨非常。
他游遍了整座荒芜废弃的府邸,来到了江呈佳曾住着的云乘阁,目色忡忡的推开主屋的扇门,走了进去。
眼前景象立即模糊起来,他回想起从前种种,如细碎的瓷器渣滓渗入血肉中一般,一点点刺痛着他的心。
宁南忧踱步行至女郎曾经的妆案前,轻轻触碰着她的那些珠宝首饰盒,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坐在案前,对着熟睡的他专心致志缝制荷包的场景。
他伸手,在众多木盒中摸索了一番,打开了其中的一个,从中拿出了一张纸条,一张女郎从来无缘一看的字帛。
字帛上写着:卿此一言,吾必奔赴。
多年前相守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在重重误会与蹉跎中消散殆尽。
如今,事情全然了结,他也该与她化解多年积攒的寒冰,试着找回这些年丢失的时光。
下定决心后,他将字帛揣入怀中,放在了她亲手所绣、亲自赠予的荷包之中,满怀愧疚与煎熬的赶往了冀州。
然则魏郡的王府之中,却早已没了女郎的身影。
江呈佳与千珊走得突然,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即便是日日与江呈佳见面的窦月珊,也不知她的行踪去向。
她主持冀州内政时,所居住的院落,早已被搬空了物件,妆案上只留下一封未拆封的信帛。季先之与沈攸之不敢让人清理这间庭院,生怕毁坏了什么,自女郎走后一年,他们一直尽力保持着屋舍的原样,一切仍如她离开时那般安静,没有半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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