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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不止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过。他拜师学艺时,亦被师父所劝,教他放下仇恨,放下执念。可当年的逆案...卢氏满门被抄、至亲至爱惨死刑场的场面历历在目,他忘不了,也心不甘。若非五侯与宁铮、邓国忠私下谋划,安帝暗中支持,当年的洛阳便不会血流成河,而他亦不用亲眼目睹敬爱的叔父身首异处,更不会与挚爱分离,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仇人之子。他的人生亦不会似如今这般,暗无天日。

他慢慢曲起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摆,隐忍压抑着胸腔之中的悲愤,低声说道:“通敌又怎样?与匈奴合谋又怎样?若能复仇,哪怕让我牺牲一起,亦在所不辞。”

千珊惊颤,连连摇头道:“秦冶...你...你真是疯了。你...”

她发抖的语气,灌入秦冶的耳中,显得无比讽刺。这间房舍,令他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秦冶屏气凝神,提衣起身,闷着火,淡淡说道:“夫人在此沉睡,若无那三味药草...我即便带在此处亦无用处,便先去屋外候着。”

他宁愿站在廊下,受寒风的凌迟,也不愿待在千珊与江呈佳身边,受从前主仆旧情的折磨。

千珊哑然,愣愣盯着他离开,见他轻手轻脚的合上扇门,心中无奈至极。

屋外廊下,宁南忧专派了两名护卫来看守秦冶,以免他有逃脱之举。秦冶出了门,便被这二人挤在中间,无处可逃。然他却反而放下了心,竟闭起眼,慢慢放平了神态,悠闲起来,仿佛丝毫不为屋中女郎的性命担忧。

而此时此刻,离开庭院未有几步的宁南忧,双足终于无法承受残雪与寒风的侵袭,猛一下栽在了地上。吕寻尾随于他,见此情景,立即扑了上去,慌里慌张的大喊道:“主公...”

此刻,宁南忧那双足,已似红肿的不成样子,足背上隆起的包似小山那样高,脚腕上裹缠着的纱布更是血淋淋的,让人心惊。他不顾筋脉承受能力,一番强行奔走,彻底令双脚失去了知觉,再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也不行了。

吕寻心中锥痛,迅速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裹在宁南忧的双腿上,低垂着头,扑闪着稀薄的睫毛,眼眶渐渐湿润。他颤抖着开口,甚至带着哽咽:“主公,您双腿本就有寒疾...阿尔奇又于战时...伤了您的足跟,眼下更是雪上加霜,您若因此,再也无法策马,无法习武...该如何是好?”

靠在在折廊轩栏边的宁南忧,目色淡淡,十分坦然:“若双脚无用,还有双手。你放心,就算我是个断足之人,亦能为夫子与将军们平反。”

吕寻眼眶一红,七尺大汉忍不住啜泣:“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属下并非担忧您不能平反当年的冤案...只是,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属下实在心疼。”

宁南忧的心,不由一颤,轻轻握住吕寻搭在他膝上的手,自责道:“今日,是我任性了。只是...吕寻,我瞧见江女那样躺在床上,心便如刀绞,疼痛难忍。故而失了沉稳,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了些。”

吕寻自是知晓他对江呈佳的情意,可越是知晓,便越是心疼。

他连连点头,眼眶含泪:“属下都明白。属下只求您...稍微顾及着自己。女君...醒来,定不想瞧见您倒下。就算为了女君,您也不可在如此了。”

凭栏而倚的郎君,如枯叶一般轻薄,仿佛东风一拂,便能将他吹碎。

吕寻重重的吸了口气,紧抓住宁南忧的双手,想将他背到身上,一边扶着他,一边说道:“方才...屋中那贼人说得不错...能医治女君的那三味药材,我们或可向邓情讨要。若他不给,我等便将他的都护府围了,逼他交出来。总之...主公,此事,您莫要操心了。交给属下来办便好。”

宁南忧任他摆布,身体沉沉的压在吕寻的背脊上,悄无声息的,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听吕寻像孩子般出气的话语,便忍俊不禁道:“你围了都护府...那假设邓情回京述职时,将此事告之了邓国忠,我们该怎么办?”

吕寻一怔,当即懊恼起来,他只顾着出气,再次说了蠢话。但,邓情此人,若不用武力强行逼迫,又如何能从他的手中拿到那三味珍贵的药草呢?

宁南忧见他闷下声,低头默默不语,便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付邓情,光用武力,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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