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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细碎的金粉随着晨间微风轻轻飘散,像是落下一场小小的金屑微雪。小雀和小圆两人抻着衣料,白木香教给金匠如何拍去抖落多余金箔,渐渐的展露出衣片上贴金花卉的模样。

小圆小雀都伸长脖子瞪圆眼睛看向衣料上那栩栩如生,细致精巧,富丽堂皇的怒放牡丹,与金匠一起齐齐发出小声抽气的惊叹,“这可太美了!”

晨风卷走地上金粉,小圆从金箔牡丹上抽回视线,很可惜的说,“奶奶,这些金粉就这样飘没了啊。”

“是啊,好在金箔薄,也没有多少。”白木香示意金匠过来学着做,金匠浑身哆嗦,手还是稳的。做手艺人,手必需要稳。

他第一次做贴金洒金的活,有些地方就不大细致,待全部金箔花样出来,金匠很羞愧的垂头站在一畔。白木香道,“这无妨,最后还要用泥金勾边的。你学着勾边,七叔那一套不贴金箔,用泥金勾牡丹纹。”

单件单裁的衣裳,再如何细致都不为过。

白木香俐落的调金粉,取出细狼毫粘取金泥,一笔一笔的描绘在牡丹边缘。金匠年过三旬,正经连打银簪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贴金洒金泥金这些工艺,如今瞪大眼睛,不错过大奶奶的每一个动作,一丝不苟的把大奶奶的步骤记在心里。

其实,按照古礼,他该叫师傅的。这些手艺,在哪个匠人手里都不会轻传,更不会让你站在旁边看,毕竟有偷师嫌疑。大奶奶却是认真指点教导,金匠心中满是感激。纵不能拜大奶奶为师,他心中也是把大奶奶当师长一样待的。

金匠毕恭毕敬、认认真真的描金,白木香带着小雀小圆到作坊看看,街上转一转,这有了身孕,前三个月最需注意,不可劳累不可气恼,三月后基本胎相稳固,最好每天都走一走,不累着就可以,这样母体强壮,于以后生产有利。

这些事,不真正怀孕做母亲,白木香还真不晓得。

她娘带着小福回铺子,窈窈就准备交接账目钥匙,继续回白木香这里当差。结果,她娘眼瞅定亲在即,也没空打理铺子,便是窈窈继续在铺子做事。

七叔则在安置从新伊购置回的药材,她娘在药店帮忙整理药材,听她娘说,七叔打算腊月初十开始义诊十天,裴如玉原是打算在县城南修座财神庙,七叔劝裴如玉修一座平安寺,保佑平安。

七叔还打算捐一笔银子修庙,既然七叔是捐银子的财主,裴如玉也就从善如流改修平安寺了。

白木香还打算帮她娘准备定亲的事,结果,发现完全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她娘把红纸都拿到药堂去,七叔在一边儿配药制药,她娘在一边儿剪双喜字,咔嚓咔嚓的裁大红的枕头皮,缝俩人的喜服。

原本喜服自己做也可,请全福人帮着做也可,因这衣裳是贴金,并不需绣花,针线的事李红梅就没托旁人,都是自己来的。她生就一手好针线,给自己做喜服当然更细致,穿针引线的说,“我瞧着这贴金比绣花还体面。”

七叔给红梅姐倒碗热腾腾的奶茶,让她歇一歇,轻轻执起喜服上的贴金瞧,说,“这贴金的手艺好。”

“得看谁的手艺。”李红梅脱了手上顶针,捧着热奶茶喝一口,骄傲的说,“这不是我吹牛,咱们木香这心灵手巧全是像了我。家里刚织布的时候,我们县里县太爷的侄子就瞧中了木香新改的织机,非要学这手艺。你说说,别人家吃饭的家什,谁会外传啊!我们平头百姓的,也惹不起县太爷家,后来打听着县太太很瞧不上这个内侄。木香就让小九从府城买了块极好的纱罗,她在上头贴金箔花雀,整个府城没那样精致的衣裙。糊弄县太太说是江南那边儿的新鲜花样,县太太收了衣裙,那侄少爷没再提织机的事。”

“就这样了了?”

“民不与官争,能用钱了结的事都容易。”李红梅说,“老白家族里虽说没啥显赫人,县里也有几门亲戚,七拐八绕托了托人,我们那县太爷见好就收,不是那种非逼人家破人亡的。哪里个个都是如玉这样的好官哪!甭看这地方穷,百姓们运道不错。”

七叔自然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事,听红梅姐说着,自屋里书架上取出一叠尺见方的红纸,取出纸墨写大喜字。七叔说,“木香这孩子,天生有股大气魄。”

“都是像我。”红梅姐很不谦虚的说,凑近些问七叔,“不用置大案么,我看许多人写大字都是置大案的。”

“不用。笔力练出来,哪里写都一样。”七叔说,“这织布的机子是木香自己改的,当初怎么想教给乡里人的?”

“渐渐生意做大了,光咱们自己村织布织不过来,就得雇旁的村的人。三乡五里都是亲戚,说真的,那织机要说机密,也不算特别机密,索性就先择近些的乡亲们教。”李红梅喝着奶茶就把机密都叨叨给七叔知道了,“织机真不算最机密的事,咱们木香拿手的是染色。如今作坊刚办起来,她有着身孕,不过做些染单色的买卖,她染花布才好看。我们村光染缬的孔板就有好几屋子。这染色的本事,不是咱们自己人可是不传的。”

七叔想到红梅姐这大嘴巴,特意同她说一句,“除了我别跟旁人说这些。”

“我知道,也就你我才说的。”红梅姐撂下茶碗,继续缝了几针,对七叔说,“棉布其实做里衣非常好,可棉布织出来的原色有些泛黄,有钱人家更喜欢用雪白的丝绸。木香想了许多办法,才把棉布漂的雪一样的白。你看咱们这喜服,这正红的颜色最难染了,等闲铺子都没这样正的大红料子。乡下人不讲究,可我听说城里人成亲,只有正室才能着大红,侧室什么的,是不能穿这颜色的,是不是?”

“对。大红是正色,唯正室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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