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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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舒夭绍走着走着就累了，阿婵一直推着的轮椅就派上了用场。</p>

舒夭绍在给家里人编辑短信，向他们索要这些年他们压在手里头的东西。</p>

远远地，舒夭绍看到有个类似于奶茶店的小店还开着，她忽然就有些嘴馋：“阿婵，你帮我去买一杯热牛奶好不好？”</p>

阿婵看了她一眼：“那你别乱跑。”</p>

舒夭绍当然不会乱跑，她也跑不动，她就坐在轮椅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小叔叔虽然放她走，但估计大伯父和堂哥是不知道的，讲真的，舒夭绍真的好怕挨堂哥的骂啊，唉！</p>

阿婵回来了，给了舒夭绍一杯热牛奶，她自己不喝，就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走着。</p>

“救、救命……”</p>

阿婵动作一顿，舒夭绍喝牛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p>

“不、不要！求求你，放我过吧！啊——”</p>

短短几个字，信息量如此之大。舒夭绍震惊地看着那黝黑的深不见底的小巷，有些胆寒。</p>

人类惊惧到了极点的哀求和哭泣，混杂着虚弱无力的求饶声，就在不远处响起。</p>

阿婵抓着轮椅的手猛地一紧，舒夭绍说：“阿婵，你去看看。”</p>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p>

“军人的任务是保护手无寸铁的人民群众，去吧，虽然她不是我们的人民，却也是手无群贴的他国群众……”舒夭绍一边说，一边拿遥控调转轮椅，操纵着轮椅准备到不远处那家还亮着灯的小店铺门口。</p>

阿婵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什么犹豫地自轮椅下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p>

舒夭绍震惊地睁大了眼。</p>

阿婵已经动作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将手//枪交到她手中：“保护好自己，你别乱跑，我很快回来！”</p>

她说完，大长腿一垮，步履匆匆地冲进了那个小巷。</p>

舒夭绍手抖得停不下来，她看了看，发现刚刚那家店已经关了，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咕咚。</p>

勉强镇定下来，舒夭绍将轮椅转了一下，面对小巷的出口，拿盖在膝盖上的羊毛毯盖住了手//枪，右手在羊毛毯下握着枪，枪口对准自己的正前方，左手拿着手机打报警电话。</p>

好吧，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的话，她一冲动，可能就……</p>

“滴滴——这里是112举报中心。”</p>

舒夭绍飞快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我和朋友出门，刚刚听到了有人在惨叫，你们能直接定位我的手机吗？”</p>

那边停了一下，然后舒夭绍听到接线员说：“中文！请稍等，我们马上为您更换接线员，朴恩秀！”</p>

舒夭绍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的是母语，她也会韩语来着，她刚想说不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换了个人，没办法，舒夭绍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p>

朴恩秀嗓音温柔镇定：“已经定位您的手机，我们的警员马上出动，您现在在安全的地方吗？请保证自己的安全。”</p>

舒夭绍蒙圈了，我安全吗，我也不知道啊。</p>

她颤颤巍巍地抓紧了手里边的枪：“请尽快过来，我的朋友冲过去救人了，她也是个女人。”</p>

舒夭绍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刻意加重了阿婵也是个女人的事实。</p>

然后舒夭绍又感觉对面报警中心的人换了：“你好，我是112举报中心主任姜劝酒，现在您请尽快找到有人的地方，或者到人多的城市主干道，或者将自己藏起来，这里保持通话，但是请不要说话，以免暴露您的目标所在。”</p>

舒夭绍眼睛一亮：姜劝酒！女主角啊！</p>

她听从吩咐：“好的。”</p>

她本想舍掉轮椅自己起来走，轮椅目标太大，但是站起来就感觉双腿一阵酸软无力，这破身体，简直了！</p>

舒夭绍咬牙，恨恨地将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放在腿上，左手拿起了遥控，正东张西望地看看哪里能把自己藏起来，就眼尖地看到有个穿着塑制黑色大衣，戴着兜帽的男人匆匆从小巷口出来。</p>

舒夭绍下意识地“嘶”了一声。</p>

这个、这个特么的就是……！？</p>

阿婵紧追在后方，速度极快，而男人跑路也极快。</p>

一直到这个高大的男人快要到眼前了，舒夭绍才看清楚对方似乎一直在笑，兜帽遮挡住了大半的脸，她看到了对方下颚的弧度，白皙的皮肤，以及笑得咧开的唇畔里的——两排白牙。</p>

他手里头提着一个什么东西，大大的，圆圆的，很像舒夭绍以前体育课上玩过的铅球，只是这个球似乎还有个把手？</p>

舒夭绍紧张地避开了主道，没打算要拦着这人离开，与此同时，那男人越来越近，她掩盖在羊毛毯下的枪，也随着他的身影而调整枪口的角度。</p>

阿婵看到了不远处保持着目瞪狗呆脸的舒夭绍，倏地睁大了眼睛：“雅琴姐你快走开！”</p>

就在此刻，黑衣人和舒夭绍相错而开，舒夭绍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黑衣人因为阿婵的话，脚步猛地顿住，然后他倏地回头，飞快地低头看了她一眼。</p>

舒夭绍头皮都麻了，她看不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但是那种被盯住的感觉极为糟糕，就像是头皮上爬满了蚂蚁一样，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她咬紧了牙，紧张地看着那人，枪口对准了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颤抖着往里收……</p>

我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p>

那人似乎只是被阿婵的大喝而震了一下而已，他停留的动作甚至不到一秒，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建的瞬间，又恢复了行动，他毫不流连地越过了舒夭绍，身影匆匆大步离开，消失在黑暗中。</p>

阿婵也已经到了眼前，她差点就要追上了！</p>

但是她不打算继续追了，看着满头大汗的舒夭绍，阿婵感觉自己有些心虚：“对不起，差点没保护好你。”</p>

“没、没有……”舒夭绍颤颤巍巍地把枪拿了出来，递给阿婵。</p>

“我刚刚差点就要开抢了，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要杀人了……还好他没打算对我做什么。”舒夭绍松了一口气，拿腿上的羊毛毡擦拭自己汗津津的手。</p>

一口气松下来，舒夭绍就感觉自己头发湿了，后背也湿了，狼狈不已。</p>

阿婵拿出了轮椅后面放着的纸巾，细心地帮舒夭绍擦汗。</p>

舒夭绍看着轮椅不远处的点滴血迹，忽然想起那人似乎骤然在自己身旁停顿了的瞬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倏地紧缩：“他他他、这人变/态吧！？他该不会拿那个铅球砸人？”</p>

阿婵点了点头：“你猜对了……”</p>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警报声，还有呼啸而来的警车。</p>

舒夭绍忍不住腹诽：这难不成就是电视剧通病？警方总是在事情结束时候及时出现！？</p>

阿婵神色如常地将抢藏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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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舒夭绍和阿婵都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p>

一开始就是一些常规询问，舒夭绍虽然心脏还在砰砰砰的乱跳，但是说话好歹也是条理清晰的。</p>

“应该是一个男人，大概这么高……”舒夭绍蹙着眉，比划了一下，“应该有一米八左右，我当时坐在轮椅上，看的不是很清楚。”</p>

对方点头，记录，让她继续说。</p>

“他穿着黑色的像是雨衣一样的外套，长款的，到膝盖上，兜帽遮住了脸，当时很暗，我视力不是很好，没看到他的脸。”舒夭绍还在绞尽脑汁，忽然又想到：“哦对，牙很白！”</p>

做记录的那位叫沈大值的警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温和地说：“别紧张，慢慢想。”</p>

舒夭绍点了点头：“这个男的穿的是西裤，黑色西裤……”</p>

“还有应该是皮鞋，但是太暗了，没看清楚什么颜色，黑色……或者棕色？我不确定。”</p>

完了之后，舒夭绍就各种形容自己看到的对方手里头的武器：“像是体育课会用上的铅球，但是有把手，是我没见过的东西。”</p>

本来舒夭绍还在自顾自地描述，结果她发现随着自己描述的东西越多，对面做记录的沈大值警官抓笔的手竟然在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可以看到其清净和骨骼脉络收紧得程度。</p>

舒夭绍心口倏地收紧，忽然有了一个不是很美妙的猜测，该不会……卧/槽！</p>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些什么呢，就听到隔壁像是发生了暴/乱一样，有个男人疯了一样的大喊：“没看到他的样子！？你给我仔细想！想起来啊！混/蛋！怎么可能没看到，你不是冲进去救人了吗！！！”</p>

阿婵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边因为隔壁的动静都安静了，舒夭绍也就听到了阿婵的声音：“武警官，麻烦你冷静点。”</p>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差一点，你自己说的你差一点就抓到他了，那个疯子，那个杀人狂！”</p>

“对，我是说了差一点，但是你也知道是差一点，而不是已经抓住了。”</p>

武镇赫像是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还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劝导的声音，以及这杂乱的声音中依然冷静自若的阿婵的描述：“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首先看到的是那个人的背影，他扬起手里的圆锤形状的武器，去砸受害人的头部……”</p>

声音停了一下，似乎是武镇赫被安抚住了一样。</p>

阿婵的声音在继续：“我随手拿起了小巷里堆放的一根废弃扫把，而那个人听到了声音后，直接站起身离开了。”</p>

“追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敢冲进去救人吗？你为什么不追！”</p>

“镇赫！你疯了吗！？她也是一个女人，你身为警/察怎么能要求一个弱女子去追捕凶手！”有另一个男人激动地大喊着。</p>

阿婵似乎只是在看闹剧一样，对方有多么疯魔有多么癫狂都似乎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在叙述发生了什么。</p>

“我想，在当时的情况，如果被害人还有救的话，及时挽救一条生命比追捕凶手要更有意义。另外，追捕凶手是你们警方的责任，而不是我这一个外国游客的责任。”</p>

对面又乱了起来，然后这边的门“碰”一声被从外边踹开。</p>

舒夭绍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向着自己冲了过来，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她避无可避，而这人已经抓住了舒夭绍座椅的扶手，对着舒夭绍吼道：“啊！你！她说只看到了那个人//渣的背影，你呢！？你看到了吧，那个人的脸！？你当时轮椅就对准了小巷的出口啊！”</p>

舒夭绍回答：“他带着兜帽，他还长得很高，我……”</p>

武镇赫气急败坏地凶猛摇晃了一下椅子，舒夭绍被晃得眼珠子一瞪，顿时就有些头痛了。</p>

阿婵也冲了过来，直接将武镇赫拉起，一脚踢开，声音冷冰冰地警告：“武镇赫！请你像个人！像条疯狗一样咬现场证人，你算什么警/察，你对得起你们国家和国民对你的期望吗！？”</p>

武镇赫倒在地上，一群人堵在门口要拉他起来，他不配合，躺地上又哭又笑。</p>

“两个证人，一个都没看到他的脸？啊……没看到！？”</p>

“我一定、一定要将他关进监狱里去！”</p>

他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都陨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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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阿婵打电话让司机过来警局接人，她们则在警局等待。</p>

姜劝酒和其他警员都向她们道歉：“抱歉，武警官因为早年的经历……才会失控。你们今晚遇见的人的杀人手段，和多年前杀死武警官的妻子的变//态杀人狂是一模一样的手法，所以他……”</p>

阿婵神情自若，扑克脸嗖嗖放冷气：“我们能理解，但是这不是你们纵容一个警官发疯的理由，一个警官如果连基本的冷静都丧失了，像一条疯狗一样连证人都要咬，那么我很怀疑你们南韩的治安水平。”</p>

这个治安水平肯定很糟糕，舒夭绍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糟糕怎么培育出变//态杀人狂啊，而且这是追凶剧嘛，肯定很多这些东西的。</p>

阿婵的话太过不留情面，姜劝酒有些被冒犯的感觉，却因为是警方有错在先，硬生生地忍了：“抱歉，让你们受惊了。”</p>

最后姜劝酒还给他们带来最新消息：“今晚的受害者，已经确定死亡了。”</p>

阿婵面色沉重地点头：“我知道，我停了一下检查她，那时候就已经没有心跳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人的命停留一下，她估计已经抓到了那个凶手！</p>

舒夭绍本来只是在喝水，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棕色皮鞋！</p>

西装男拥簇着那辆车，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条纹西服，身材高大，脚穿棕色皮鞋，他们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好，那人……</p>

那个人，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兜帽，笑容癫狂，从她身边走过，猛的停了一下，皮鞋，黑色……或者棕色的。</p>

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串了起来——</p>

一个惊悚的发现！</p>

“怎么了？好端端怎么还走神了？”阿婵马上丢掉了舒夭绍手里的水杯，疯狂抽纸巾给她擦拭。</p>

舒夭绍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己想到了什么，结果浑身都颤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洒了。</p>

姜劝酒也注意到了，马上过来问：“林女士，您是想到了什么需要补充的吗？”</p>

她疲倦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舒夭绍。</p>

舒夭绍刚想说什么，结果嘴一张，就看到了刚刚做笔录的沈大值警官从玻璃窗外路过，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什么，我刚刚就是走神了没拿稳杯子。”</p>

姜劝酒抿了抿唇，她没有相信舒夭绍的话，却也没有继续逼迫追问，点了点头：“好，您要是想到了什么，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补充。”</p>

她将自己的名片给了舒夭绍，阿婵替舒夭绍接了过来。</p>

这时候，外面的车已经到了。阿婵推着舒夭绍到了警局门口，又扶着四肢无力的舒夭绍站了起来。</p>

阿婵抓着她的手，问：“能站稳吗？”</p>

舒夭绍点了点头：“还行。”</p>

等阿婵松开了舒夭绍的手，她马上就去扒拉住了警局门口的墙。</p>

阿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身体这样子，还非得过来……”</p>

她没有再说下去，动作迅速地收轮椅，将轮椅折叠好，收进了后备箱。</p>

阿婵什么也没有说，没有问舒夭绍是不是真的没看到那个人的脸，没有人舒夭绍刚刚杯子里的水洒了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没有问题她为什么想到了什么东西却没说出来……</p>

司机下来想帮忙，但是阿婵已经动作迅速地合上了后备箱，司机打开了车门，阿婵就小心地扶着舒夭绍进去。</p>

警局门口的拐角处，有一辆融入了夜色的黑色汽车，静静地停留在原地。</p>

没人知道里面的人，一直看着这边，紧紧地、紧紧地看着，盯着。</p>

像是发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p>

又像是发现了合胃口的猎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