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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灼笑了笑,将三根箭矢拔出来之后,又小心地在兔子身上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阵之后,他的手指微微一顿,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陶夭夭,再看一眼云淡风轻的洛云锡,却见洛云锡微微扯了扯嘴角。
桃灼心下了然,将兔子放下之后,他又在野鸡身上摸索了片刻,最终轻笑出声。
“桃哥哥,你笑什么?你认得我的箭的!”夏锦汐咬着嘴唇跺了跺脚。
桃灼将手里的野鸡放在地上,对着夏锦汐笑了笑:“箭矢的确是你的箭矢没错,但是让它们致命的,却不是你的箭。”
夏锦汐一愣,脸上有些不服气。
桃灼笑了笑,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兔子,指着兔子心脏处给夏锦汐看:“锦汐,你摸摸这里。”
夏锦汐疑惑地伸出手去,在桃灼所指的地方小心地摸了摸,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又将兔子拎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桃哥哥,这里面为何会有根针?”
桃灼低低地笑了两声:“这就要问问洛世子,和陶兄弟了。”
夏锦汐皱了皱眉头:“你是说,这根针是陶季射进去的?可是,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我并未见他出手,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了。”
夏锦汐越想越奇怪,又说:“依陶季站的位置,除非是弓弩的力道才能达到那么远的距离,可是爹爹我参观过禁军所用的弓弩,那弩箭可比这大多了!”
桃灼轻笑:“素闻月夕阁多能工巧匠,能制造出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朝廷曾数次下旨招安都无功而返。
经月夕阁之手出来的兵器价值连城,普通人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若是我猜的没错……”
他看了一眼陶季,话却是对着洛云锡说的:“野兔身上这处致命伤,应该出自月夕阁顶尖高手所制的‘破云针’吧?
亦安兄能将这么珍贵的‘破云针’送与陶兄弟,看来他对陶兄弟,果然是与众不同。”
被桃灼一语道破之后,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她伸手摸了摸荷包里的“破云针”,谦虚地低下了头:“这是世子对我的厚爱,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世子的一片心意!”
洛云锡曾经告诉过她,这“破云针”整个九渊不超过三把,她原还不信,但现在听桃灼这么一说,这件事许是真的。
这样想着,她看向洛云锡的目光,就多了一丝和善。
这个洛云锡,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嘛!竟然舍得将这么厉害的武器送给了她。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头涌起,陶夭夭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开,忽然听到许久不曾不说的洛云锡开了口。
“我身边的人,本事都不弱,根本无需上等兵刃傍身,他是个例外,太弱了,不给个厉害点的兵器傍身,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洛云锡的话就像一阵惊雷,陶夭夭被劈得外焦里嫩,她恨恨然地握紧了荷包里的破云针,刚刚对洛云锡升起的一丝丝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桃灼“哈哈”笑了两声,看了一眼陶夭夭放在荷包上的手,又说:“‘破云针’虽然小巧,威力却不容小觑,我对‘破云针’也早有耳闻,却一直无缘得见,不知陶兄弟可否拿出来让我见识一番?”
陶夭夭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见洛云锡微微点了点头,才眉开眼笑地解开了荷包上的扣子。
她打开荷包的盖子,将里面的破云针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可别给我弄坏了,你刚才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我可赔不起。”
桃灼被陶夭夭小心翼翼的神色逗笑了,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破云针,回头对夏锦汐说道:“去看一眼吧,这才是让野兔和野鸡死亡的致命伤,小心些,别给陶兄弟弄坏了。”
早就待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夏锦汐闻言眼前一亮,慌忙上前双手捧起了破云针。
她将破云针在手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回了桌上:“果然是好东西,看来这次比试,我学狗叫是学定了。”
语气虽然惋惜,却没有一丝想要赖账的意思。
陶夭夭上前将破云针又重新收了回去,对着夏锦汐笑了笑:“我有好兵器,你有好箭法,最后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没准儿学狗叫的是我呢?”
夏锦汐性子爽快,不扭捏,她喜欢。
“也是!我的箭法是爹爹亲传的,我就不信比不过你!”夏锦汐瞬间又恢复了斗志。
“亦安兄认识天机阁的人?”桃灼忽然对着洛云锡开口。
洛云锡眼神微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跟月夕阁的渊源,说起来还得感谢莫谷主。”
被点到名的沈玉枫一愣,不明所以地瞪了洛云锡一眼。
感谢我做什么?
你是月夕阁的阁主,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么宝贝的兵器,你连我都不送,却送给了一个小厨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想让我帮你圆谎?
洛云锡再笑:“据说当年莫谷主出谷远游,无意中救过月夕阁阁主的性命,月夕阁阁主便将这破云针送与了莫谷主。
谁料莫谷主胸怀天下苍生,不肯将这破云针私藏,所以便辗转又送给了父王。
父王将这破云针交给军器局的人研究,制造出了一批射程极远的箭弩,凭借这批箭弩,大破天晟敌军,所以,破敌一事,莫谷主功不可没!”
听着洛云锡的话,沈玉枫脸上的神色由愤恨转向疑惑,又从疑惑转向自豪,最终沾沾自喜地拍了拍胸膛,接了这个原本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功劳:
“那是!本谷主我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桃灼轻笑了两声:“没想到莫谷主跟‘破云针’还有这渊源,在下佩服,佩服!”
看到桃灼眼底的那一丝玩味,沈玉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谁,小厨子,你不是要给我们露一手吗?烤架我都已经支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只野兔,陶夭夭有些抗拒地后退了一步:“不不不,莫谷主,您可能没能理解我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只管掌勺,剖尸剥皮这种事,我不干。”
野鸡倒是可以拿来做叫花鸡,但是兔子不行,她晕血,看不得血色,更闻不得血腥。
“祁风进山探路了,这里就你一个下人,你不干谁干?赶紧的,本谷主肚子都饿了!”沈玉枫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皮嚷道。
“我是下人不假,但是我只负责伺候世子,别人只是顺道。”陶夭夭白了沈玉枫一眼,想了想之后,伸手从左边荷包里翻出了一包东西来丢给沈玉枫。
“我这里有牛肉干,送你吃两颗,吃完了赶紧去处理干净了,我先去做叫花鸡了。”
说着,陶夭夭拎着地上的三只野鸡出了门,沈玉枫抬头看了一眼剩余的几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兔子出了门。
看着陶夭夭俯身钻出帘外的背影,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刚才陶季的那个动作,像极了一个人。
尤其是腰间那两个大大的荷包,还有随手从荷包里摸东西拿出来吃的模样。
对,还有牙尖嘴利的性格,和那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
只不过,那个人是个乡下丫头,这二人性别不同,长相……那丫头似乎也比这个陶季要圆润一些。
洛云锡伸手捏了捏眉心,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想象在了一起,那丫头偷走了自己的龙纹玉佩,至今下落不明……
想着想着,洛云锡的脑壳便开始疼了起来。
中午的一顿饭吃得很简单,陶夭夭烤了兔肉,做了叫花鸡,几个人围坐成一圈,配着从柳映那里搬来的两坛酒,吃得很是尽兴。
唯一有些扫兴的是,吃完午饭正准备收拾收拾进山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哥,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进了山,三哥将我赶了过来,那些小姐们也不愿意跟我一起,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不速之客是定远侯府的桃依依,说实在话,陶夭夭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人,表面上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暗地里却一肚子怀水。
只可惜她不是主人,决定不了桃依依的去留。
桃灼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打量了桃依依片刻,最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桃兄怕是要受累了。”
桃灼无奈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桃依依片刻之后,他说:“这次父亲答应让你跟我上山,你就要记住,在外面一定要听我的吩咐。
积云山山高林密,进山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好在积云山外围的野味也不少,你跟锦汐就在外面过过手瘾即可,等夏大人送锦汐下山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下山吧。”
听到桃灼答应带着她一起同行,桃依依慌忙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绝不给你添乱。”
桃灼“嗯”了一声,又说:“正好,这里就锦汐一个姑娘家,有你在,她也能有个伴。”
原来大哥留下她是为了给夏姑娘作伴。
桃依依脸上的笑微微僵了僵,慌忙又跟洛云锡和夏锦汐见礼。
一众人收拾完毕之后,恰好祁风外出探路也赶了回来,众人便带了些必备用品出发进了山。
陶夭夭依旧是将自己腰间两个大荷包装得鼓鼓囊囊,背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是一件狐裘大氅,临行时陈忠让她给洛云锡带上的。
这包袱她原想留在山脚行宫里,后来见长公主对洛云锡的寒毒那么重视,所以便又随身带了过来。
至于弓箭,她有破云针傍身,倒不像其他人一样背着箭筒。
相对于地处九渊西南的川泽国来说,九渊民风相对开放,女子善骑射的也不少,所以当桃依依和夏锦汐都换上骑装之后,反而比女儿装的时候更精神了些,显得英姿飒爽。
碰巧二人又都是第一次进山狩猎,而桃依依又有意讨好夏锦汐,所以这一路上气氛倒是非常融洽。
当然,若是忽略掉陶夭夭和沈玉枫时不时斗上几句嘴的话。
越往上走,山路越是崎岖,山上的植被也变得更加繁茂起来。
山上有其他人踩出来的道路,为了能猎到稀罕猎物,桃灼和洛云锡商量了一下,决定另辟蹊径,便选了一条最陡峭的山路。
山路崎岖陡峭,越往上走便不能并排而行了,祁风持着短剑在最前方开路,洛云锡走在祁风后面,再往后依次是陶夭夭,夏锦汐和桃依依,至于桃灼和沈玉枫,自然是留在了最后方,防止夏锦汐和桃依依不小心踩空滑落。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祁风忽然停住了脚步。
“公子别动,有动静。”祁风伸开双臂拦住了身后的人,眼睛盯紧了前方必经之路的一片灌木丛。
陶夭夭自然也停住了脚步,她也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莎莎”声,类似于蛇类动物爬行的声音。
她弯下腰,从洛云锡的右侧朝前方看了过去。
随着那阵“莎莎”声的越来越近,陶夭夭看到了一条棕灰色的蛇,两米多长,孩童手臂般粗细,正蜿蜒着从右前方缓缓地朝着众人爬过来。
陶夭夭从洛云锡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让开一些。
洛云锡微微回头,对上的是陶夭夭兴致勃勃的眼。
等等——兴致勃勃?
洛云锡黑了黑脸,往一旁撤了撤身子,让开了陶夭夭的路。
陶夭夭对着身后的夏锦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心地绕过洛云锡,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她走近了一些,当看到那条蛇眼后的那两条明显的黑色斑纹的时候,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别出声,不用害怕,这是黑眉锦蛇,无毒的,我去将它捉来。”陶夭夭一边跟众人嘱咐,一边挽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又小心地绕到了那条蛇的侧面。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蛇伸出手去,然而——
就在她的手眼看就要够到那条蛇的蛇头之时,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桃依依尖叫着逃到了桃灼的身边。
“大哥,有蛇!有蛇啊!——”
“真该死!”陶夭夭暗骂了一声娘,那条黑眉锦蛇在听到尖叫声之后瞬间警惕起来,蛇头高高地昂起,朝着大喊大叫的陶夭夭吐着信子,眼看就要扑上来。
“闭嘴!”陶夭夭对着桃依依冷声呵斥了一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日想要活捉这条黑眉锦蛇是不可能的了。
“大哥!大哥你快将蛇赶走啊!我害怕!”桃依依丝丝死死地抓紧了桃灼的袖子不肯放开,口中依旧大喊大叫。
而那条黑眉锦蛇果然“不孚众望”地朝着桃依依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时刻,桃灼狠狠甩开桃依依的拉扯,右手一抬,剑已出鞘。
宝剑一起一落之间,那条蛇已经从中间断开了两截,蛇头部分碰巧甩在了桃依依的脚下,依旧长着大口蠕动着。
“啊!——”桃依依发出更加尖利的一声尖叫,又惊又怕地远远地跳了开去,还好巧不巧地被地上蔓延的藤蔓绊了一下,狠狠地摔在了陶夭夭脚下。
“桃小姐,你是不是傻?”看着断成两截的蛇,陶夭夭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想要带回去驯养是不可能的了,想要完整的蛇皮也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看来,也就只有退而求其次饱一饱口腹之欲了。
“桃小姐,你不知道蛇是不能受惊吓的吗?好好的一条蛇就因为你的大吼大叫被分了尸,你不是还想进山吗?连蛇都怕还打什么猎?趁早下山得了!”
陶夭夭心情不好,所以对这桃依依说话便很不客气。
她放下刚才卷起来的衣袖又退回了洛云锡身边,有些闷闷地开口:“谁带了袋子了?蛇肉羹是吃不上了,烤蛇肉倒是可以,事先说好了,我只负责烤,不负责处理的。”
“呕——”陶夭夭的话音落下,桃依依就原地干呕了起来。
她听到了什么?
这个叫陶季的小子竟然想吃蛇肉?
太恶心了!
还有,他不过一个下人而已,竟然还敢对着她这个定远侯府的小姐大呼小叫!大哥竟然也由着他凶自己?
桃依依对着陶夭夭投去了憎恨的一眼,那一眼不偏不倚正好被桃灼看了个正着。
“你刚才想做什么呢?”洛云锡对着陶夭夭开口,问出了桃灼正要开口询问的话。
陶夭夭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要说我想抓条蛇带回去玩玩,你们信吗?”
“玩蛇?”夏锦汐古怪地看了陶夭夭一眼,倒没有被那条黑眉锦蛇吓到,但是看蛇身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你确定你要养蛇?蛇跟那些阿猫阿狗的可不一样,它们可是冷血动物!”夏锦汐说道。
“也是,这黑眉锦蛇太大了,不好驯养了,回头有机会我弄条小的,从小养的话,应该差不多。”陶夭夭自言自语,众人都是一副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她。
唯独洛云锡和桃灼二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蛇肉可是好东西,除了肉,蛇胆还能入药呢,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沈玉枫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将地上的两截蛇身捡起来丢进自己背后背着的竹篓里面。
“你还要跟着一起上山吗?若是想下山,我这就送你回去。”看着洛云锡几人走远,桃灼到了桃依依身边,带着些不悦。
桃依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低头整了整因为跌倒而弄皱的衣衫,轻轻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大哥,我不会再大吵大叫了,你们带上我吧。”
若是回去,她一定会被那些官家小姐嘲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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