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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独孤寒脸上的神情阴郁得令侍从感到害怕。在拓跋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陛下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独孤寒心中的愤懑自然无法言说,他感觉自己心里就像是烧起了一把火,若是再不疏通,恐怕就要将他活活烧死了。
“回宫!”独孤寒冷着脸发话,一甩马鞭,策马而去。
南歆殿里,皎月正一脸闲适地作画,身边磨墨的人却变成了李冰儿。
李冰儿自从决定投诚,就放下芥蒂,仿佛以前总是暗中抱怨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一有机会就往皎月跟前凑。
皎月虽然不耐烦有人打扰自己,但是李冰儿又极有眼色,比菊香这个点一点才动一动的侍女用起来更加顺手,皎月索性就留下了她。
听说今天独孤寒出宫去探望拓跋夫人去了,皎月一边在画卷上落笔,一边忍不住想起自己送给拓拔修的那幅画。
那幅画,是她甩下的鱼钩。这钓鱼嘛,总不会每一次都成功的,也许以拓拔修谨慎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将这画露于人前,可那样,她也不过是浪费了一幅画而已。
可也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机缘巧合之下,独孤寒看到了这幅她亲手所画的山水画,他会怎么想?
他与拓拔修的君臣之义、兄弟之情,可还能牢如过去?
如今的大兴,王贵妃与父兄已经在行动。太子羸弱,为母是从,王贵妃便收养了一位刚满三岁的贵人之子,令这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成为宫里第二贵重的皇子,可偏偏他年纪又小,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无人将其视为敌手。
宫里不少人都笑话王贵妃自从女儿和亲后便失了斗志,就算是想收养个孩子,也不该收养个残缺的皇子啊。就连大兴的皇帝也心怀愧疚地劝她,她若是想□□,自然有的是康健活泼的任她
选择。
王贵妃却一概不要。呵,收养了健康的孩子,想要她为他人做嫁衣?她才不傻!
王贵妃牢记女儿信中的叮嘱,她们要下的是一局漫长的棋局,慢慢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最终这大兴的天下,将会落入谁手,还未可知。
北秦的皇宫,没有人知道她们眼中那个恃宠而骄的皇后,心中在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李冰儿也许可以猜测到一些皮毛,但是因为眼界的局限,她最出格的想法,也不过是皎月不屑跟别的女人争宠,而是彻底驯服独孤寒这个暴戾帝王,从此之后,北秦后宫之中唯她一人尔。
既然争宠无望,李冰儿索性便想着抱紧了皎月的大腿,也好让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她是王府庶女,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也能放下架子,索性赖在皎月身边做起了侍女的活。
“公主,您画得真好。”李冰儿看着桌上的画卷,画的依旧是大兴的山水,令李冰儿也不由心头一酸,升起了些许思乡之情。
“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大兴了……”李冰儿叹息着。
皎月看了她一眼,语气莫测地说了一句:“为何没有机会?”
李冰儿沉浸在伤感情绪中,本能地问:“咱们是来北秦和亲的,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回大兴呢?当年,我父王要是没选中我,该多好啊……”
“呵,看来嫁到北秦,是委屈你们了。”蓦地,外间传来独孤寒冰冷的声音,李冰儿惊慌地抬头,就看到一脸寒色的独孤寒出现在门口。
“我……”李冰儿紧张地想要解释,可是对上独孤寒冷漠的眼神,她又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皎月。
皎月对着她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李冰儿立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您怎么来了。”皎月放下手中的画笔,对着独孤寒微微一笑,独孤寒看着她恬淡的笑容以及摆在面前的山水画,面色更加难看。
“皇后果然多才多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皇后不仅生得花容月貌,就连一手画技,也出神入化。”
独孤寒带着讽刺的话一出口,皎月便知道自己放下的鱼钩,果然十分好运地钓上了大鱼。
独孤寒的脸色越难看,她心里便越开心。
“您谬赞了。”皎月似乎并未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与嫉妒,如常地收拾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可是独孤寒却看不下去,这幅画,是不是又是为拓拔修所画?!
只要想到他们两人竟然瞒着自己,暗通曲款,独孤寒便没法控制心中的怒气。
“呵,皇后的画,难不成我就不能欣赏吗?”独孤寒一把抢过皎月手中的画卷,嘴角冷笑,“又或者,皇后认为我这样的大老粗,根本就无法欣赏皇后的画技,唯独军师这样学富五车的才子,才有资格欣赏你的画作?!”
到底是说出来了。
皎月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恍然大悟。
“您在拓跋府见着我的画了?”皎月一脸淡然,问心无愧得很,“也不知道拓跋夫人喜不喜欢我的画。”
独孤寒看着她这模样,更是觉得心火烧得旺:“呵,自然喜欢得很。只怕……不仅是拓跋夫人喜欢,别的人……也十分喜欢吧!”
这话,几乎酸味十足。皎月却像是不太明白似的,蹙着眉看着他。
独孤寒冷笑一声,索性便说个明白:“我的皇后,不知何时竟然与我的臣子走得这般近,连他娘亲的事,你都要管了。”
皎月看着他,笑得坦荡:“我与拓跋大人,君子之交,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独孤寒想起拓拔修对她的心意,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酸涩。拓拔修因为幼年的遭遇,虽然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却是极其难接近的一个人,却将她如此珍重的放在了心里。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一个是自己的皇后,一个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独孤寒多年来在阴谋诡计中厮杀出来的那颗心,第一反应便是二人只能留其一。
两个最亲近的人若是联手对付他,只怕他来不及反应。他这江山来之不易,他不能承担被背叛的后果。
舍弃谁?
一个是为他出谋划策定江山的军师,一个是来自大兴和亲的公主。若是以前的独孤寒,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毕竟江山社稷才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
可是如今……那个女人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他还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剥离吗?!若是想要除去她,只怕是要剖心换血,才能做到吧?
独孤寒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皎月知道,若不是自己之前花了那些功夫,只怕现在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独孤寒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陛下……”皎月轻声开口,唤回了独孤寒的思绪。她看着他的眼睛,轻柔地笑了起来:“您想好了吗?我与拓跋大人,您决意留下谁了呢?”
“轰”,独孤寒仿佛全身被雷劈中,她竟然看透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他只知道她很聪明,却从未想过她竟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将他彻底看透。
这样的感觉,令独孤寒感觉到一丝来自心底的寒意。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种被人瞧破所有心思的感觉,更让他感觉到心悸的是,她明明可以继续掩饰,却选择在此刻暴露在他面前。
她帮他做出了选择。
在自己与拓拔修之间,她选择让拓拔修活着。她想让他放过拓拔修。
“呵呵呵……”独孤寒抬起头,目光凛然地看着面前婉柔静雅的女子,她还是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此刻谈论的只是哪样菜好吃,而不是她的生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独孤寒紧紧地盯着她,心里无比恳切地希望此时此刻一切都是一场梦,不过是他过于愤怒后所做的一场荒谬的梦。
可是眼前的女子却走上前来,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那温柔的触感让他深切地意识到,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皎月握着他的手,缓缓地贴住自己的胸口,让他感知她的心跳。
“这里,曾经因为您而跳动,可是现在,无论您做什么,它都变得无动于衷。”
外人都道独孤寒残酷暴戾,可是她何尝又不是呢?独孤寒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话就像是一把
刀,一点一点地刺进他的胸膛,而她的面上,依旧带着最温柔的的笑。
“其实,藏书阁那一日,您的月儿就已经死了。”
独孤寒眼瞳一缩,他想起他们大婚的那一日,那个娇俏的少女搂着自己的脖子,娇嗔地告诉
他,所有人都叫她朝阳,只有他可以叫她皎月。
那天空中独一无二的月亮,那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月儿,如今却对他说,她早已经死了。
“心死了,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皎月叹息着,温柔似水的双眸中带出些许沧桑,“原想着在这皇宫里蹉跎一生也好,可是如今您却疑心我与拓跋大人有染,若是拓跋大人受我连累,岂不是我的大过。既然如此,倒不如我替您做出选择。”
皎月低垂着眉眼,掩下了眼中的轻嘲。独孤寒这个人啊,在算计中长大,唯我独尊、自私自利,若是不下狠药,如何才能打破他的原则,拉低他的底线呢?
皎月后退了一小步,萦绕在他鼻尖的香气也淡了一些,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飘忽着就要离开他的世界。独孤寒本能地伸手一握,握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你向来就喜欢擅作主张!”她宁可死也要离开他的决心,激得独孤寒眼底阴郁一片,哪怕是被她猜中了想法,他也决不能承认。
低头,铺天盖地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在她面前,他已经伪装了太久,久到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一个喜欢强取豪夺的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后,独孤寒将皎月搂在怀里,失去的恐惧,让他只有感觉到怀中温热的躯体时,才有一丝真实之感。
“陛下,马上就是春猎了吧?”怀中的女子忽然开口,独孤寒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一时不敢开口。
“拓跋大人乃肱骨之臣,他与您又是自小的情谊,不要因为我,与他生了嫌隙。”
独孤寒紧紧地盯着怀中的少女,因为方才的一番□□,她的脸上还荡漾着春意,可是却在此刻提及拓拔修。
她究竟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无所畏惧?!她是为拓拔修而担忧,又或者是在为自己考虑?!独孤寒看不透了。
“春猎在即,届时您想法子,制造些许意外,没有人会怀疑我的死因……”
此话一出,皎月便感觉到搂着自己的臂弯瞬间用力,几乎要将自己压进他的胸膛。她弯眉一
笑,眼中尽是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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