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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药还有一丝矜持,对妻子要请租客帮忙的事情是半想半不愿的,张娘子将人请了来,他也接受了。清了清嗓子,对白芷一礼:“周姑娘,有劳啦。”
白芷道:“我闲着也不过在房里临帖,不嫌我的字难看就行啦。”
张百药道:“不嫌,不嫌,咳,老朽是说,姑娘的字很好啦。”白芷要求自己的字要美观,张百药只要她写得能认清就行,要求不同,自然就是“好”。
张百药很忙,自家药材不能耽误,江湖人的伤药也不敢耽误,寒暄两句便开始了。他的独生女小名叫媛媛,有点小娇气,对学医也不上心,被父母送去跟一个死了丈夫的秀才娘子读书认字学点姑娘家要学的东西,这几天也回来帮忙了。
她对医药的了解还不如白芷,就跟在白芷后面听张百药的吩咐,切药、包药,干不一会儿累了,白芷看不下去帮忙她,她就躲在白芷身后闲闲地给白芷裁纸签子、到厨下帮忙熬浆糊。东一样、西一样的干,干得也很有趣。
张娘子连连摇头,本以为有一个就伴儿的,能激发女儿学医的兴趣,现在倒好,白芷一天下来一边干活一边认药,又快又准,头天教过的药材第二天不用再教,闻一闻就能说出名儿来了。闺女反而有一种“有顶缸的了”的轻松感,真是让人想打她两下。
晚间,张娘子对张百药感叹:“亏得还收了一个徒弟,叫他当个上门女婿吧。不然媛媛这以后可怎么办?”
张百药捋须的动作一顿,问道:“那个周姑娘,学得真得很快。”
“我没教过第二遍。干嘛?”
张百药便有了一个想法,打第二天起就开始留意白芷。只见她做事极有条理,切药极细致,第一刀和最后一刀没有一点偏差。签子写得很端正,分类也好。他那傻徒弟还夸呢:“周姑娘这学得可真是快,您要是吃这碗饭,我们就只能要饭去啦。”
“呸!出息!”媛媛骂了师兄一句,又笑着蹲在白芷身边看她切药。每一刀都那么的匀称,看着眼睛都舒坦!
【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张百药大摇其头。清清嗓子,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三人都站起来,张百药对白芷道:“周姑娘,老朽还有一事相托。”
白芷还没说话,媛媛先不乐意了:“爹,你怎么这样啊?先是请周姐姐帮着写签子,人家答应了,接着就要人家帮忙包药,人家又答应了,帮忙切药,也答应了。你现在又要干嘛?人家是帮忙的,不是帮佣……”
“你过来,你过来让我看看,你那胳膊肘是不是叫先生打折了!”张百药气个倒仰,“你怎么就不往你爹这里拐呢?”
院子里一阵欢笑。
媛媛蹿到了白芷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对她爹吐了吐舌头。张白药没绷住,翻了个白眼,引得一阵窃笑。好一阵儿,张白药才红着脸说:“人手确实不够,不是老朽吝啬,这医药上的事情,治病救人的,马虎不得。老朽遇到的这些人,都不合适,所以想请姑娘帮忙煎药、熬金创药。”
白芷一口答应了:“好。”
媛媛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又跳出来了:“爹,你又来了!还真叫我说着了,周姐姐,别理他!”
白芷道:“答应过帮忙的,事情不能只做一半的。你要心疼我,就帮我一起干?”
“我才不心疼你呢,我是看不惯他。”
“我不管,我就是心疼我。”白芷说完,将手上的活计归拢好,才问张百药要怎么煎药。
张白药满意得紧,笑道:“不急,明天开始。”
接着便看白芷熬药,故意将两副药的配料份量弄得不一样,白芷果然找到他来询问:“大夫,这两份金银花份量不同,却都是同一个方子,是不是下手的时候抖了一下?”
张百药一拍脑门儿:“什么手抖,就是弄错啦。”
如是数日,眼见金创药交了货,药材也都入了库房,张百药对张娘子说:“我想,咱们收她当徒弟吧。”
张娘子道:“怎么起这个心了?”
“你没见她做事多稳、学得多快,悟性也高,是个会动脑子的人。家里两个小厮不用说了,戳一下动一动,就是学徒,也没这么灵。阿宝那个徒弟呢,他倒是愿意多想,可他没那个悟性想不到点子上。”
“这……”
“我知道,我知道,”张百药安抚娘子说,“你是想给媛媛招了阿宝,这铺子给他们俩。你要知道,师徒之间虽讲缘份、讲尊卑,可也讲强弱。阿宝这样的,是徒弟求着师父,周姑娘这样的,怕是要师父求着徒弟啦。平庸徒弟巴结师父,厉害的徒弟,是师父巴结他。她能学成,放到哪里都能学成,眼睛里是不会盯着咱这医馆的。”
张娘子想了一想,道:“也对,我看她的行止,像是个富贵出身,至少,比咱们有钱。可是,她住三个月就要走了呀,这都一个月。拜师?怕是不行的。”
张百药道:“山野村夫都知道,过路的书生要请他吃顿好吃的,图的什么?哪怕只是领她进个门,她不接着学,没下文,咱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有,那咱们……”
“老东西!使这个心眼儿!你那小算盘收一收吧,谁又不傻。”
“那就好好待人家。嗯?”
张娘子问道:“医馆……”
“女儿女婿的。”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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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药打定了主意要结这个善缘,这一通忙完,恰是八月十月,徒弟们都回家了。张百药就让厨下将晚饭备得丰盛一些,一家三口邀白芷一道吃饭。白芷恰也从酒楼里订了一席酒菜,送到了济世堂。
两下一打照面,张娘子先说:“姑娘帮了我们大忙,怎么还要这般破费?该我们请你的。”
白芷道:“我也学了东西嘛,算来是我占便宜的。”
张娘子趁势便问:“那要不要再学一点呢?我看你对这些个挺有灵性的。”
白芷推辞道:“技多不压身,可是,我住两个月就该走啦,自家的技艺授徒可以,外人就不合适啦。这日子长不长、短不短的,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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