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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笑了,比划出个距离来:“我顶多长了两寸,你蹿出半个人来,怪我咯?”
沈雍道:“去年还没这么高的,大小姐照样没认出我,真让人生气。”
“当年那么乖的小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沈少主,我也很生气。”
沈雍摸摸鼻子:“当时想看看自己如果不是沈家少爷会怎么样,就混进丐帮做到了三袋,又被派去探听吴、白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说的是,当年他这么干是因为赌气并非因为有志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白芷也不便追问,摊开手掌:“簪子还回来。看来哪个时候的沈少主都不缺这个,就别留着啦。”
沈雍把簪子塞回了袖子里:“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白芷道:“拿姑娘的东西可不好。”
“姑娘自己给的,那就很好了,”沈雍还是笑,“大小姐还是跟我走吧,这里山雨欲来。”
白芷一挑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沈雍道:“连天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北方道上多少人等着分一杯羹,你们肯定心里有数的。”白芷道:“心里有数就不用走了呀,谢谢你还关心我。看到故人过得不错,我还是很高兴的,别的就免了吧。”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顾家之前把事做绝了,现在令尊令伯父是想不那么苛刻对吧?既然如此水就会变浑,在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是个泥潭,泥潭有种种意想不到的危险。你们的杀神确实有效,但是从泥潭变成养鱼的水塘,他恐怕还要再杀一阵才行。我只想你避过段动乱,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回来。我没有阴谋,没有算计!”
白芷笑道:“知道。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走,等养上了鱼我想我应该会南下,到时候记得请我吃螃蟹。”
沈雍不再笑了,认真地问:“真的要留下来?”
“这里并不危险,我也不能把他们丢下不管。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还应付得下去,哪里不需要大夫呢?真有危险的时候,我会跑、会救援,只要到时候你别生气还能收留我就行。”
沈雍表情变得勉强:“哦。”
白芷知道沈雍的来历便不久留:“告辞。”无论沈雍是不是念着当年的一点好,沈家和顾家之间的关系还是复杂的,里面的利益考量白芷现在不想管,回去告诉白微让他们去考虑就好。
白芷走后,南平侯世子又掐着点过来看表弟:“人都走了,你拿着个破簪子摸什么摸?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穷得拿跟簪子当宝贝了呢!”
“她说过人都是很肤浅的,再苦再累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才有机会。”
南平侯世子笑瘫在榻上:“哈哈哈哈,你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才见她?结果还是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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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并没有胡说,沈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看着心里也高兴,当年的小乞丐虽然不是真乞丐,她这么多年也没念着人家,但是看到他好好的出现,还是令人开心的。
表兄弟俩启程的时候白芷亲自去送,跟南平侯世子没什么话好说,却给了沈雍一个小瓷瓶:“去年给老子爷贺寿炼的药前阵子用掉了,这几天又做了一点,这颗是多出来的。不敢说能解所有的毒,至少能解大部分。”
沈雍才拿到瓶子她的手就缩回去了:“几年蹿这么高的个儿,饮食要跟上,不要熬夜。”
哪怕对江湖女子有意见,南平侯世子也往沈雍的手上多看了好几眼,顺眼就看到沈雍显出高兴的样子来:“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真是什么话都能听出别的意思来,我看她对你没意思。】世子想嘲笑表弟,当着顾清羽的面他什么都不能说出来,还得装模作样的道别。
顾清羽也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与这一对表兄弟道别。【反正也确实没什么事发生。】他想。
沈雍的话并没有错,黑帖还得接着发一段时间。顾家办断七,江湖上都在观望一时风平浪静。看往来的宾客也不少,并不有显出茶凉的样子,然而宾客际陆续离开之后又出事了。
这一次的麻烦又与以往不同,不是像卞春那样有门派依靠,也不像六绝那样有金主,是黑道上有名的独行侠,还是个女人,“繁花”韦映雪。韦映雪三十来岁的年纪,用的是少见的弯剑,剑名繁花。
说她麻烦是因为她就一个人,目标太小,她从顾家别府里抢走了两颗走盘珠之后便藏了起来。别府之所以把讯息报上来是因为出了人命,负责运送走盘珠的两名别府高手被杀了。两颗珍珠而已,哪怕是走盘珠也不值当这个阵仗,但这是两颗一般大的黑珍珠,径逾半寸光泽动人,是无市也无价的珍宝。
韦映雪得手后便躲进了山里,这里不会有龙蛇混杂随时会出卖消息的小贩,也没有顾氏的眼线,要往哪里找人?要么等她再出来,要么就开始找,找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容易给人释放一个“连天城顾不上小蚂蚁”的信号,引来群蚁围食,这反比大举攻更麻烦。
白芷再次出现在顾郁洲面前,顾郁洲道:“她的武功不算低。”能得他这样的评语可见是个棘手的人物。单论起来,韦映雪的功夫不在六绝任何一人之下,且兵器比较罕见所以她的武功也有些出人意料,且是走的轻盈的路子愈发的诡谲,留在人身的伤痕也颇具特色。
白芷道:“我试试。先找到人再说吧。”
顾郁洲道:“不防等有消息再出动,疾风部找人的本事是可以信赖的。”
“要快才行,我还是去试一试吧。”
白芷进山没急着细搜,韦映雪是老江湖,肯定会注意清理痕迹。韦映雪不会贸然出山,出来之后很容易被顾家发现又或者被垂涎顾氏悬赏的人出卖,深山反而安全。白芷就不刻意寻找痕迹而是找适合藏身的地点、逃遁的路线,将自己当作一个正在隐匿行迹并试图逃离的人。
韦映雪一定会小心地用火,小心地接触水源,还有可能有一个隐蔽的藏身处,有隐蔽的水源、储存的食物等等,但是符合条件的地点也是有限的。在有限的地点里,在一追一逃的情况下,没有鸟兽被惊起的地方才是最值得怀疑的。
确定好寻找的方向,白芷寻了个高点,摸出了望远镜。她对顾郁洲说过,她有疾风部没有的办法指的就是这个。她没有与疾风部联络,而是连疾风部一起观察在内,不断调整自己的判断。
逐一排除了诸如光壁无法攀援之类的地方,以及疾风部的搜寻,白芷盯上了一个窝在巨石后面的凹陷,悄悄地摸了上去。
韦映雪很小心,出手前她踩过点也制定了撤退的路线,在这处山洞里有一股山泉流过,她确实有合适的藏身地点。只要顾家没能在最初找到她,她相信会有很多人起而效仿,到时候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她又可以从容出来卖掉珍珠过她的逍遥日子了。
她能吃苦,当然也有狠劲,盘算着这一单做完之后可以获利多少,韦映雪小心地拉高了被子。忽然,洞口传来扑簌声,韦映雪没有马上动,而是摒住了呼吸。外面的声音晃了两下便没了,也许是飞鸟野兽落了一下脚。
韦映雪就是不出去,她很有耐心,直等到肚饿,她才爬起来拿木碗接了口,打开了包袱取出干硬的饼泡进碗里。第三口泡开的硬饼入腹,洞口突然透出光来!韦映雪抛开木碗抽出了弯剑护在胸前,一张黑色的帖扎进了她的被褥,鲜红的朱砂线刺得人眼疼。
白芷没有进去,山洞必然光线昏暗,从亮处到暗处视力会出现短暂的问题,她往里面扔了一颗特制的霹雳弹,火药的份量放得很少,但是加入了一些药物。韦映雪情知不妙,舞起一团剑花往外冲,白芷放她出洞,提起剑直直砸向她的后背。
这是一柄重剑,韦映雪的功夫走轻盈的路子,白芷原本也是轻盈的路子耍得好,女性的身体特征决定了她们一开始十有八、九是走这条路。顾郁洲传授悟禅书后,白芷仗着内力渐厚重剑也耍得起来。对付轻灵的功夫,如果条件允许,一力降十会反而更有效果。针对韦映雪,白芷就换了套路。
洞前的空地还算宽阔,这也是韦映雪事前算好的,如果空间太狭小容易就不容易跑走。不料杀神拖着柄重剑速度竟然丝毫不慢,一剑便拦住了她,韦映雪只得返身接敌。白芷临敌经验日益丰富,见韦映雪招式新奇便并不急着能够一招取胜,而是将精力大半放在回护自身,很有耐心看韦映雪施为,她只要等到一个突破的机会就够了。
韦映雪要跑,她只要一招拦住就行,韦映雪回身与他接战,她就谨守门户。
这回不是玄天剑法,是顾郁洲所授的真武剑,剑意古拙偏偏又找不到漏洞。韦映雪渐失了耐心,脚下一滑,人与剑一起划了个大弧,从白芷左侧弯向白芷身后,两人错身之时,白芷左手成拳击向她的左肋,这就是机会。韦映雪的反应不可谓不及时,指向白芷后背的剑硬是变了个角度来削白芷的手臂,终究是差了两寸。
白芷这一拳力道不轻,韦映雪再没了初时的轻盈,疾风部紧赶慢赶到场,只看到白芷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托着个小锦盒,拇指推开的盒盖又“啪”地一声合上,揣进了怀里,弯腰拣起韦映雪的弯剑。疾风部闪出一条路来,白芷手里的弯剑指了指山洞,没再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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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芷提着弯剑回来,顾郁洲难得问了一句:“对这个有兴趣?”
白芷说:“挺少见的就带回来了,没想练,我现在的功夫就练不完。”
顾郁洲道:“明天再过来。”
“咦?”
顾郁洲摆了摆手,白芷摸出了锦盒,顾郁洲道:“两颗珠子罢了,喜欢就拿去玩。”白芷道:“药用都差不多,我拿去给三伯,随便他怎么弄,让人知道东西回来了就行。”顾郁洲一点头。
白芷出去挂人头和弯剑,人头高悬的时候正是卫队来开城门的时间。带队的是顾,白芷跳下来当着他的面把锦盒打开,合上盒子放到门洞里的桌子上,闪上奔上了永安殿,从暗道回了朱鸟阁。
第二天白天,白芷提着药箱去见顾郁洲,顾郁洲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跟我来。”
白芷好奇地跟在他身后,被顾郁洲领进了藏书楼。顾郁洲道:“弯剑虽然罕见,倒也不是没有。江湖上有不少奇怪的功夫,这里是他们闲的时候收集来的,你可以来看看。”
顾氏建城两百余年,不知道目睹了多少大侠的成名与陨落,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帮派上西天,所集的功法不在少数,有很多甚至是江湖上已经失传了的。预感到白芷接下来要对付许多奇形怪状的黑道独行侠,顾郁洲已有了应对之策。
白芷忍不住说:“您到现在还操这个心……”
顾郁洲道:“顾家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沈雍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觉得他说得对。”
“你那几个师兄在外面的营生可没有人过问!”
“那不一样……”
“做好你的事!”
白芷瘪瘪嘴:“哦。”
此后便又多了一项功课,白芷的时间更紧了。连天城因为最近一件大大的丧事,庆贺的活动少了,顾郁洲也放话,今年不做大寿,城里的事情少了许多,白芷才得喘了一口气。然而依旧是忙,从七月里一直杀到年底,局势才渐渐稳定了下来,从一个月几十个,到腊月下旬只出去了一次。
那两颗黑珍珠顾翊徵一直扣着,连同几个月来寻回的珍宝决定在来年二月初办一个竞标会,价高者得,地方就定在连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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