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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了水榭,姚婴和罗大川也站了起来,高季雯走在孟梓易身边介绍着席位,之后大家便一一坐下了。
下人开始上菜上酒,齐雍和孟乘枫坐在主位,孟乘枫是正常的盘膝而坐,齐雍则一条腿支起来,身体后倾,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来。
其他的人则坐得很板正,即便是姚婴也一样,哪能如齐雍似得,恨不得躺在那儿。
菜品上来,凉盘热盘皆有,摆盘特别漂亮。
高季雯就跪坐在孟梓易身边,下人上菜时,她轻声的报出菜名,每一道菜的名字都格外的好听,让人不由觉得听这名字就知道这菜一定好吃。
罗大川占了东哥的位置,东哥来了,对他无可奈何,所以坐到了别处去。
待得所有的菜上齐全了,那边齐雍拿起酒杯,罗大川也迅速的把酒杯举了起来。这酒味儿闻着香,侍女倒酒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尝尝了。
姚婴则拿起了水杯来,她不能喝酒,这个身体怕是分解不了酒精。真喝了酒,不知会发生什么丢人的事儿。
齐雍总结又鼓励了几句,之后大家举杯,共同一饮而尽。
姚婴喝了口水,之后拿起筷子吃菜,别说,这味道真是不错。
“好吃。”罗大川吃了一口,也不由给予好评。他可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在家中时,饭菜哪日不是十分精细。
“嗯,味道很好。想想这些日子在山里每日吃的东西,忽然觉得那好像是猪食。不过就算是猪食,那时大家吃的都挺香的。”姚婴倒是觉得好笑,人的味蕾也会随着身边环境的转变而有变化。现在若是再弄那些东西来,她是一口都不会动的。
“你是猪,小爷可不是。”罗大川立即把自己摘出去,他可不做猪。
不搭理他,继续吃,那边齐雍与孟乘枫在聊天,但别人也在聊天,这水榭里就显得乱哄哄的。
那些点心也做的很好,进嘴之后不干不燥,绵软细腻,也没有那么甜,真是不错。
大家吃吃喝喝,感觉吃了四五分饱了,那边高季雯忽然起身,说是要献舞一支,为大家助兴。
姚婴拿着点心咬了一半儿,听到她说话,嘴里的这口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之后,一队乐师从水榭外走进来,各就各位。高季雯则在自己身上罩上一层轻纱,水袖婉转,最后站在了水榭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丝毫没有任何不悦之色,面上带着笑意,眼角眉梢间似乎自动的罩上了一层媚色。
乐师奏响,清音在水榭中响起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看着那个身段如水一样柔软的女子舞动起来。
她的舞姿如行云流水,水袖放出又收回,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张弛有度。
有时那水袖飞出来,好像都要打到坐在桌后的人的脸,但又十分及时的收回去,让人叹为观止。
姚婴从不知高季雯会跳舞,再说,将军府也不会让小姐跳舞,那不是将门女儿该做的。
可是,她现在的舞姿真的像个从小便学习的样子,无比熟练。每一个动作,动作之时的笑意眼波,真的会让人沉浸入其中,她太迷人了。
捏着那半块点心,姚婴不眨眼的盯着她,看着她妩媚的神情,不间断的笑,不知她心里是否也在笑。
将军府骄傲的小姐,满门忠烈,坟墓里的祖先皆是一身不屈的铁骨。她现在以色侍人,卖弄自己的风情,这么多人围着看她妖娆的舞姿,她还得表现乐于其中。
人活着,真是艰难啊。
也不知怎的,她只是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放下手里的那半块点心,之后扭过头去,看向水榭外头。黑夜无边,这里歌舞升平,却让她难以平静。
叹口气,她起身,顺着罗大川他们身后离开水榭。所有人都在看高季雯跳舞,如痴如醉,她从那些人身后走过,他们都不知道。
直至走出来很远,那乐声才没那么刺耳,靠在了一棵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心里的烦躁才渐渐消退些。
她真是难以想象高季雯在长碧楼经过了怎样剥皮抽骨般的训练,才变成今日这样。长碧楼真是个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太可怕了。
“不看雨禾夫人动人的舞姿,躲到这儿来,是怕别人看不出你有问题是不是?”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吓了姚婴一跳。
迅速的扭头看过去,月白的身影就在她右侧一米之外,他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像个鬼一样,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而且,她衣袖里的赤蛇也没反应,显然也没发觉。动物的敏感度,在他这儿居然都不管用了。
“我看不下去还不许我躲开了?”姚婴也没什么好气,管天管地,她躲开还不行了?
“可以躲开,但也得躲得自然点儿。谁都能看得出你刚刚那是落荒而逃,满脸心虚。”齐雍的头都顶到了树枝,看起来倒像是另外一棵树。
“没人看我,都看她跳舞呢。”谁会注意她心虚不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没心虚,这人就是胡说八道。
“本公子就看见了。”她那是自欺欺人,她虽说长得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是透明的,连走动都没人看见。
“那公子不看雨禾夫人跳舞,看我干嘛?”扭头看向他,这人站在树影下,几分朦胧。
“怕你坏事不行么?”齐雍轻斥,不然她是以为自己要比那跳舞的更靓丽不成?
深吸口气,姚婴无言以对,懒得和他争辩,反正他一直自大到认为自己就是天理。
“不要以为没人看到你,但凡长了眼睛多个心眼儿的,都会发现你不正常。把这个喝了,若是一会儿孟乘枫询问,你就说自己醉酒,出来是为了透气。”齐雍抬手过来,手里居然拎着一个小小的酒壶。
低头看过去,姚婴便摇头,“我从来没喝过酒,没准儿喝了一口,我就醉的不省人事。”这是极其危险的,若是这身体酒精过敏,兴许连命都没了。
“虽说你长得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被一口酒给撂倒了。而且,本公子必须得郑重的告诉你,在接下来的几年,随时有机会去塞外。秋季的塞外便开始飘雪,洒出一杯水会瞬间冻成冰。那个时候,全靠酒取暖,不然人就会被冻成一坨冰。你必须得学会喝酒,若是到时你变成了一坨冰,没人会花费时间把你给背回来融化再好好的送进棺材里。”齐雍瞬时变得严肃,这些事情她显然根本没在长碧楼里学过,还得他亲自来告诉她。东哥的这个决定完全是错误的,就算是短短的受训小半年,也不会这般一无所知。
没想到喝酒这件事会这么严重,姚婴有片刻的无语凝噎,之后伸出手,接过了齐雍手里的小酒壶。
这小酒壶还没她手大呢,无比精致,里面好像也装不了多少酒。
“不要看了,赶紧喝,一口就行。曾有人在严冬时去塞外执行任务被活活冻死,那时没人知道,几年之后又有楼里的人无意间路过那儿发现了尸体,一直被冷冻着,死的时候什么样儿,被发现的时候还是那个样子。”现在是在宛南,说寒冷这两个字她可能不理解,但其中厉害,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这是个关乎性命的事情,到了绝境,取暖的方式只有以酒撑着这一个。
拧开酒壶的盖子,姚婴举到唇前,还没喝呢,就闻到了呛鼻子的酒味儿,太冲了。
不过,她也没退却,齐雍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若此时宛南冰冻三尺,像前些日子在囚崖的那种情况,不喝酒御寒,好像也别无他法。
一口灌进来,不知怎的又酸又辣,喉咙一动咽进去,一趟火线一直到胃里。
忍不住咳嗽出声,齐雍把她手里的酒壶收回去,她则转身抱着树干,脑袋往树干撞,一边咳嗽。
看她那样儿,齐雍不由笑出声,“至于么?一口酒而已。”迈过来一步,齐雍抬手在她后背上拍了两巴掌,拍的姚婴软软的扬起脑袋,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树干上。
“太辣了。”简直跟喝硫酸没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食道都被腐蚀了。
“习惯了就好,不行就往后每日喝一口,习惯成自然,到时没准儿只喝一口你都觉得不过瘾了呢。”齐雍看她那怂样儿,愈发觉得东哥操之过急,这么快把她带出来,实在是失策。
既然是个好苗子,就得进行最好的训练,看她现在,无法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又一口酒都不能喝,真是太弱了。
抱着树,姚婴无法和他对话,这胃里食道嗓子舌头,没一个地方是完好无损的。
太坑人了,这酒的度数得多高啊,就给她喝,齐雍这人简直是不安好心。
脑门儿顶着粗糙的树干,待得嘴里没那么辣了,她就觉得这脑子里一股一股的热气往上涌,然后腿脚也跟着软了下来,好像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一大半儿。
“还没缓过来呢?”齐雍觉得差不多得回去了,别人的眼睛也不是摆设,脑子更不是摆设。
“嗯。”回了一声,姚婴放开树干,然后转过身,她脸都红了。
垂眸看着她那小样儿,齐雍忍不住嘲笑了一声,之后转身先走出树下。
姚婴跟着走,头重脚轻,胃里刺辣,每迈出一步好像这腿都不听大脑使唤。
前面,齐雍步履潇洒,他长得高,步子也大。能听得到身后姚婴的脚步声,慢慢腾腾的,像个蜗牛。
她这体质十分差,这一点倒是和东哥极其相似,都说什么师父什么徒弟,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东哥体弱那不是先天的,是因为几年前执行任务时受了重创险些没命,才导致如今身体极差。
但这小丫头明显就是天生的,如此身体,必会成为累赘。
又走出去两步,齐雍缓缓地停了下来,因为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回头,便看到身后四五米外,姚婴蹲在路边,脑袋埋在膝盖上,双臂也抱着腿,整个人成了个球儿,也不知在做什么。
一口酒而已,真喝醉了?
齐雍扬起眉尾,随后转身走过去,到了她身边,他仔细的看了看她,无奈之下不由莞尔,“说你是累赘,还真是累赘。一口酒就把你灌倒了,啧啧,依本公子看,往后你可别喝酒了,喝了必保坏事儿。再被谁给捡走卖了,可没处找你去。”话落,他俯身一把将她拽起来。
软绵绵的,她整个人被齐雍提起来,只有脚尖踮地,倒是少有的显出几分矫健来。
提着她走,姚婴一步一步跟着,齐雍不时的低头看她一眼,忍不住笑。
“你可真是百鸟林中出草鸡,本公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虽说丢脸,但又不能把她给扔了。一直提着她回了水榭,高季雯的舞已经跳完了,众人也是酒过三巡。
齐雍回来,又提着一个软绵绵的人,大家都看过来,更引人注目的显然是他手里的那个人。
回到席位上,齐雍直接把她放在了自己座位旁边。
“阿婴姑娘这是喝醉了?”孟乘枫在另一侧看着,没想到她会醉成这样。
“不胜酒力,醉了。”齐雍微微颌首,看了姚婴一眼,这小丫头扭着身子,又缩成了一团,大概是喝多了以为自己变成蜗牛了呢。
“不然把她送回住处吧,这里夜风还是有些凉。”孟乘枫叹口气,倒是不知道她喝酒了,他好像没看到她喝酒啊?
“算了,一会儿本公子把她提回去。她身上藏着蛇,别人搬动她,难免会被认为是不怀好意,再被攻击了,小命难保。”齐雍却是不怕那赤蛇毒性的。
孟乘枫想了想,之后只能点头,“也好。来人,去取一张毯子过来。”
齐雍执起酒杯喝酒,酒才进嘴一口,就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人扯拽,转头看过去,那个缩成一团的人不知何时拱到了他后腰那儿,一副还要往他腰后拱的架势。刚刚还以为她喝醉了把自己当蜗牛,如今瞧着,是把自己当成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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