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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等了许久,永和宫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好坏皆无。

眉心皱成几道折子,遣刘公公去问。

刘公公去而复返,面色发白的说道:“皇上,淑妃娘娘自缢了!”

明帝大惊,自缢了!

贪生怕死的姬盈君自缢了!

“可知何故?”明帝拂袖,大步去往永和宫。

刘公公疾步跟在明帝身后,喘着粗气儿道:“奴才问了,姬恒与娘娘谈话,屋子里的人都撤走了,无人知晓说什么。隐约听见娘娘哀求姬恒,将东西交出来,给她谋求一条生路……”

心中哀叹,可后来还是死了。

不可思议地是竟是她自缢!

姬恒究竟说了什么,让淑妃了结自个性命?

暗忖,这姬恒着实铁石心肠,宁愿淑妃死了,也无动于衷。

永和宫中,一片哭声,婢子跪伏一地。

明帝进去,淑妃躺在床上,雪白的脖子一道青紫勒痕,触目惊心。

淑妃身边的婢女,面色惨白,见到明帝,拿出淑妃的遗书递给明帝:“皇上,奴婢进来的时候,便见到方几上压着一封遗书。”

明帝粗粗扫一眼,脸色越发冷冽,眸子里跳动着怒火。

请罪书!

呵!

人都死了,请罪有何用?

鞭尸?!

明帝手掌一握,宣纸在他手心揉成一团,呈抛物线,落在火盆中,瞬间化为灰烬。

“隐卫!”明帝压制着怒火,嗓音带着颤,可见当真是怒极。

隐卫出现在大殿,跪在明帝的脚边,回答道:“回禀皇上,姬恒来永和宫,娘娘一直哭求,他不曾说话。娘娘累了,方才在宣纸上写下一段话,娘娘看后,姬恒便将宣纸带出宫。”紧接着,淑妃一反常态,自缢了。

所有人在揣测,姬恒到底说了什么。

明帝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咬牙切齿,姬恒果真狡诈!

淑妃意欲谋害他,而他本欲赐死,最后因荣亲王一番话,将淑妃罪行压下,与西伯府做交易。

而淑妃一死,这局便破了。

千算万算,他错算姬恒的心,竟这般硬!

隐卫继续道:“淑妃娘娘在姬恒临走前,说了一句话。桂花香膏有问题,内务府呈递上来,请姬恒为她报仇!”

明帝皱眉,从荣亲王揭发秦蓦与谢桥之后,问题一夜之间,接踵而来。

荣亲王、燕王、淑妃,他们之间有何牵连?

若无关系,他是不信。

荣亲王为何置淑妃于死地?

明帝心中突然清如明镜——魏洲!

眼底闪过阴鸷,明帝转身走出大殿。

刘公公小心谨慎的问道:“皇上,淑妃娘娘她……”

“安葬了。”明帝原想着废黜淑妃妃位,可如今的西伯府……闭了闭眼,不能逼急了。

太后、遗诏,如悬在他头顶的大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淑妃央求姬恒报仇,找出在香膏下毒之人,便不是她搞的鬼!

西伯府,不能动。

刘公公心中明白,便吩咐下去着手办理淑妃丧葬一事。

——

淑妃之死,传遍后宫。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怔愣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太突然了。

淑妃有多受宠?

后宫之中,只怕找不出第二人。

皇上并不重欲,后宫中的妃子,他算是雨露均沾,可淑妃却是他去过最多次,能够出入兴乐宫的妃子。

“皇后,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杯热茶。”施华上前,捧走皇后手中的茶盏,换上一杯新茶。

皇后只觉得心口发冷,手心里滚烫的茶,也散不去心中的寒气。

“知会太子,莫要轻举妄动。”皇后对来龙去脉,心中有数,只怕是荣亲王与秦蓦的博弈,燕王成了牺牲品。心思一转,连忙说道:“不必传话,请太子来未央宫。”

皇后冷静下来,便觉得事情不会轻易的了了。

燕王的职务都推给太子,她心中很是高兴,说明太子得皇上器重!

可如今看来,却不然,倒是成为众之矢的。

经历过生死,皇后身上锋芒尽敛,不再轻易出手,修身养性。往常明帝不喜来她这儿,近段时日倒是来过几回。

施华立即去东宫请来未央宫。

太子坐在皇后身边,他听到淑妃逝世,心中亦是大惊。

“母后,儿臣听闻父皇在永和宫用膳,不过片刻便勃然大怒,将淑妃赐死。可荣亲王进宫,不知与父皇商议何事,遣人去了西伯府,姬恒入宫,他一走,淑妃便自缢了……燕王,算是废了。”内情他不知,但是心中却是能够猜到,怕是父皇对西伯府有所求,想要交易,换取淑妃的性命,只是最后被西伯府放弃了!

西伯府袖手旁观,淑妃生死并未曾放在心上,只怕并不会支持燕王夺嫡。

如此,燕王还拿什么与他来争夺?

心中想起一事,目光一冷:“母后,您要提防荣亲王。”他最大的敌人!

皇后颔首,告诫道:“吾儿,这浑水,切莫趟。”关键时刻,出不得半点差错。

太子心境改变,稳重许多,鲁莽冲动,吃过许多亏。

“儿臣如今也无暇去搅合,如今公务繁重。其他……静观其变。”太子对荣亲王是不惧,只要荣亲王与秦蓦有仇怨,他便坐山观虎斗。等着他们给他扫除障碍!

皇后笑道:“请郡王妃进宫一趟,给本宫请平安脉。”

太子一愣,应下了。

——

西伯府。

千禧堂。

老夫人躺在床上,浑浊的目光,虚无盯着半开的窗户,似乎想要透过重重宫墙、阻隔,看一眼淑妃。

燕王前儿个来见她,劝服她,希望西伯府支持扶持他。

谁知,才过几日。

宫中便传来姬盈君的死讯。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老夫人满目悲恸,渴望见上淑妃一面。

可宫中却并未开恩典,让他们进宫看望淑妃最后一面。

恍惚间,老夫人见到姬恒与西伯昌一同进来,面上一变,冷声道:“逆子,跪下!”

姬恒撩开袍摆,跪在地上。

西伯昌紧跟着跪下。

老夫人呵斥道:“老身如何教导你们?这天下之争与西伯府无关,谁想做皇帝,谁去做便是!各凭本事,你们瞎掺和什么?你们这是将西伯府架在火上烤!”

姬恒低垂着头,缄默不语。

老夫人痛心疾首道:“为了守着个破东西,舍弃你们妹妹性命,值么?”

西伯昌抬头,目光坚毅:“不悔。”

老夫人颤颤巍巍摸起床边的拐杖劈头朝西伯昌打去,西伯昌不敢躲,拐杖落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来势汹汹,却并不觉得痛。

西伯昌眼睛发红,母亲老了。

“兔死狗烹!”老夫人嗓音苍老的说道。

“左不过一死。”姬恒满不在意,站起身,宽大袖摆拂去袍摆上的灰尘,看着要被气死的老夫人说道:“您只瞧见盈君被我逼死,如何不知她是否做错了?事情还未发展到严重的地步,她死了也好,这府中上下百条人命,也算保住。真绝了香火,您百年归寿,到地底下敢见我爹?”

“你倒是生个儿子延续香火!”老夫人被姬恒岔开话题,怒火不减反增。

“诶诶诶,您少生气,气得都满脸褶子。您瞅瞅隔壁府上的太太,牙口好,脾性好。比您还大,合着就像您闺女……啊……”姬恒话未说完,便吃了一棍杖,腿骨一阵剧烈的痛。

老夫人眼皮子翻了翻白,双目一片昏黑,险些没被姬恒气得背过气去。

“我这是老的!”

姬恒咕囔一句。

老夫人没听清,想来不是好话,狠狠瞪他一眼。

姬恒看着老夫人挥着拐杖,连忙退散:“我的娘啊,儿子这就去给您娶媳妇生孙子!”

嘭——

门一合上,姬恒脸上不正经神色一敛,面无表情的看着明亮地天空。

“这般好的天气,心口怎得就这般阴郁泛潮呢?”姬恒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踏步朝书房走去:“母亲如何了?”

“被你气睡了。”

“总比她胡思乱想的好,一大把岁数,脾性怎得还这般差,像爆竹一点就炸。咝——那力气劲,可还与年轻相当,打得那叫一个疼。”姬恒揉了揉小腿骨,心里觉着他娘再年轻几岁,腿骨都要被打折了。“气气总比伤心要好,你看看,多有生气?”

西伯昌对这大哥颇为无语,气着母亲,便不会因为盈君而伤心了?

母亲不被气死,也算是心智坚强。

“今后有何打算?”西伯昌心中叹息,西伯府如今算是搅入局中,难以抽身了。

姬恒眸光一暗,并未做声。

“大哥,你对盈君说了何事?”

“不必再提,有因有果。”姬恒语气难得的阴冷。

西伯昌摇了摇头,当年姬盈君入宫,大哥言辞坚决,不允她入宫。可姬盈君就是要进宫,不惜绝食。

她进宫前夜,大哥便说她不得宠,家族不会给她撑腰。她得宠,家族不会占她的荣光。即便生下皇子,亦不会扶持夺取皇位。

盈君哭了半夜,第二日进宫,大哥并未出面。这些年,当真就像没有这么个妹妹,不闻不问。

姬恒回到屋子里,目光落在多宝格上一处。踱步过去,取下顶上的黑色小木箱,搁在桌子上,木箱上布满一层厚重的灰尘。

摸着铜锁,姬恒嘴角紧抿。手指一动,铜锁落在手上。打开木箱,里面装着大小木偶,珠钗、头面、镯子,并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

姬恒拿起木偶,头上刻着一个‘君’字。

吱呀——

门被推开。

西伯昌看着姬恒手里拿的东西,嘴角动了动,格外僵硬。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心中了然:“东西你都还留着?当初盈君将你送她的东西还给你,当时你给扔了……”

“我穷,这些都能换银子,能买几壶好酒。”姬恒放下木偶,拿起底下一盏兔子花灯,那是中秋时姬盈君央着他猜灯谜赢给她。

姬恒觉得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否则,怎得会涩涩发痛?

合上小木箱,朝西伯昌跟前一推:“埋了。”

西伯昌并未理会他,手负在身后,环顾他的屋子,鲜艳的物件、挂饰全都收起来,换上素净的物件。方才惊觉,他屋中还未撤换,便立即走了。

姬恒枯坐半日,直到屋子里黑魆魆一片,方才回过神来。

屋中掌灯,拿出一串压在箱底的七彩珠子,那是姬盈君最喜爱之物。姬恒收在袖袋中,抱着小木箱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挖坑埋进去。

——

谢桥得到淑妃死讯的时候,并不意外。

放下手中医书,谢桥捏着眼角,缓解眼睛疲劳。

蓝玉敲门进来,手中捧着一叠资料,放在书案上。

谢桥翻阅,正是魏青的信息。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忽而,眉头微微一皱,他天资并不聪颖,却是极为勤奋刻苦。

但是他在她眼前表现出来,却是极有天赋,接受力很快。

甚至,举一反三。

与调查来的有些出入。

谢桥眉头紧皱,手指叩击书案,凝思片刻道:“他的画像。”

蓝玉也准备好了,展开画卷,魏青栩栩如生的头像跃然于纸上。

谢桥托着腮,难道他往日藏拙?

可他的家族,子嗣单薄,并无内讧相争,为何藏拙?

“郡王妃,荒院里暗卫来报,明秀给魏青的梅子,他埋进积雪中了。”蓝玉又将她进来时,暗卫处得来的消息说出来。

谢桥挑眉,倒是明目张胆!

蓝玉也觉得疑惑:“他临走时,朝暗卫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若是不聪慧之人,便会等主人走了,将东西随意弃之。

聪慧、警惕之人,来一个陌生环境,即便不喜,亦是不会做得如此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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