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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十月底,天气已是入了冬,一日寒过一日。
傍晚的天边乌云席卷,气势汹汹仿佛裹挟着无边的威势,天暗沉沉的。
阮姿有些担心地在窗口张望了几次,心没由来地突突急跳,总好像有些不安似的。今日一早她还半梦半醒着,贺渊就起了身,与她温存过一会儿,低语了几句就离开了王府,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轻叹一口气,阮姿还未转身便听见荷风急急走进来:“王妃,福宁郡主来了。”
前一天阮姿还在宫里拜见太后时遇到姜乘月,听她抱怨了一通今年没能去成秋猎的遗憾,第二日却看见姜乘月哭红了眼睛来说“外祖母她不好了”。
太后是突然心绞痛晕过去的,正是晚膳时,才用了一口碧粳粥便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阮姿与姜乘月进宁寿宫时,长公主已经坐在床前,泪流满面,太后依旧昏迷不醒。
“阿娘,太医怎么说?”姜乘月忍着泪走到床边。
看着躺在凤榻上双眸紧闭满脸苍白的老人,阮姿也忍不住心头一酸,太后娘娘待她一向十分和善,并不因为她的身份有所鄙夷,甚至还时常担忧她受了贺渊的欺负,如今看着老人家这样,她又怎能不难受。
长公主摇了摇头:“太医检查了母后吃用的东西,俱未发现任何异常。”
此时的长公主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泪盈于睫,俨然悲恸。
阮姿扶住一旁哭得不能自已的十公主,满屋子皆是沉重的气氛。
“母后身子一向康健,太医更是三日一诊脉,要是有什么毛病哪里还能等的到现在,这心绞痛来得未免太奇怪!”长公主哭过一阵,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唤过如梦、如露,“你们两个仔细想想,这几日母后身边可有什么奇怪的,把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一五一十给我数出来!”
如梦、如露先前已经被盘查过一次,这会儿再听见长公主的吩咐,却也不怒,强自镇定着道:“这几日太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奴婢们也没注意到有哪里不一样的。今晚太后娘娘惯常叫了太妃娘娘来,一起说话,其间一共用了半碗茶,已经呈给太医检查,到了用膳的时候,太后不是很有胃口,还是太妃点了几道太后爱吃的菜,但太后只喝了一口碧粳粥就忽然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胸口摔在地上。当时奴婢先去扶太后,太妃叫了一声快请太医,接着香铃就跑了出去,奴婢便又叫如露看住桌上的饭食,关了宫门,等太医来。”
不得不说,能做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如梦的脑筋确实转得够快,发生了事情记得也清楚,这会儿说出来更是条理分明,一清二楚。
如梦、如露、还有香铃三个站在一处。香铃是赵太妃的大宫女。
赵太妃坐在一边拭泪,听见长公主的问话抬起头来,哽咽道:“长公主说的有理,姐姐身子一向硬朗,不似我总是住在药罐子里,今儿这突然心绞痛,一定有问题!”
太医院来了七八个老太医,先后围着太后诊了好几遍脉,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现下正挨个检查起今晚太后碰触过的物件来,那碗碧粳粥早被翻来覆去检查了遍,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老太医们几乎要揪着胡子痛哭,太后的康健一向是他们负责,谁能想到一向安好的人冷不丁地就因着心绞痛昏迷不醒了呢。
皇后与端妃站在老太医们身边,虽则不懂,却是跟着干着急,端妃是眼看着就要自己撸袖子上了。
就在满屋乱糟糟的时候,永光帝带着彭海赶来了。
“现在情况怎样?”阮姿从未在永光帝脸色看过这般沉重的神情,就连一向笑眯眯的彭海公公也难得板起脸来。
太医院院首上前拱手,低声回禀:“臣等已经为太后娘娘请了数次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太后娘娘所用的物件吃食还在一一排查,烦请陛下稍候。”
“那好,朕就在这里等。”永光帝沉着脸坐到凤榻前,彭海闭目垂手侍立在身后。
一直等到天色晦暗,如梦领着人将屋里四处点上烛火,老太医们聚在一处,急得头上直冒冷汗,却依然找不出缘由。
赵太妃扶着香铃的手慢慢走到凤榻前,轻声劝道:“陛下,都这时候了,您喝口茶歇一歇吧,姐姐她素日里最挂念的就是您,若是知道您这样,定然也要心疼的。”
她开了口,皇后与端妃也纷纷劝了两句,永光帝闭了闭目,这才点了头。
“香铃,去给陛下奉茶。”
永光帝接过茶饮了一口便又放回去,太后依旧阖目躺在榻上,只面色比起先前更灰败了几分。
十公主、姜乘月还有阮姿三个人挨在一起,彼此望望,目光里皆是沉重。
太后毕竟年岁已大,这迟迟醒不过来……
正当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仿佛有大批人朝这里行来。
永光帝狠狠拧眉,怕惊扰到太后,只回头低吼道:“外头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不待彭海走到门边叫人去察看,凤殿的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彭海冷目一瞪,喝道:“大胆,未经通禀,竟敢擅闯太后寝宫!”
殿门大敞,站在正中的是六皇子。
听见彭海的怒喝,六皇子先是下意识眼睛瑟缩了一下,继而想起什么似的又挺起胸膛,凶狠的眼神瞪向彭海:“彭公公,烦请替本殿下通禀一声,本殿下来探望皇祖母了。”
站在六皇子身后的,是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各个手里握着锋利的武器,团团将凤殿包围了。
只一眼,彭海便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更加沉重:“六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六皇子并不改口:“本殿下是来给皇祖母请安的,烦请彭公公通传一声。”
不待彭海再答话,永光帝已然在屋内朗声道:“叫他进来!”
彭海侧过身子,任由六皇子踏进门去,然后六皇子却并不自己先走,而是叫一支卫队先进,自己更是在众甲士拥簇下才走到永光帝身前。
永光帝面沉如水,深深看一眼六皇子,并不做声。
六皇子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不过当他慌忙逃窜的视线看到周围的甲士,终于定了定神,只依旧不敢直视永光帝的目光:“父皇,儿臣听说皇祖母病了,特地来探望。”
“你是从何处听说的,怎么只你一人听说了呢?”永光帝只目视着六皇子,并不张口,皇后也一言不发,说话的是端妃,端妃素来脾气直率,如今这时候更是不加遮掩自己的暴躁性子,“还有这些人,怎么,进宫来探望太后,还需要这么多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六殿下这是在……逼宫呢!”
六皇子被她的语气着恼,阴骛的眼神死死盯在端妃身上,然而他本就不是个多么言辞犀利的人,对上端妃根本无话辩驳,脸色难看无比。
忽然,六皇子阴森笑了起来,环视着周遭的人,他已经看见躺在凤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后,也看见屋子角落里愁眉不展的太医们,心中笃定计划已经成功,索性便撕破脸皮。
“端妃娘娘说的没错,本殿下探望皇祖母是假,逼宫——是真!”
话音落下,满屋子的执锐甲士豁然拔剑,剑尖朝向众人。
看着眼前锋利的兵刃,永光帝眼中难掩沉痛:“小六,朕从没想过,会是你。”
“是,你当然没想过,因为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你看见的是三皇兄,是五皇兄,是皇后,是端妃!我若不来,便什么都不会有,我来了,现在一切都是我的!”六皇子双目赤红,愤怒战胜了他对永光帝的畏惧,他将这些年心中的愤怒通通对着永光帝发泄出来。
就像那个人从小告诉他的那样,原来他在父皇眼里什么也不是,父皇没想过是他,只是因为父皇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因为他从来无足轻重!
若是他不自己去争去抢,谁也不会记得他!比起皇后所出的三皇兄、端妃所出的五皇兄、九皇弟,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明月,而他只是地上的烂泥!
看着六皇子近乎疯狂的神情,永光帝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合上了嘴,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小六都听不进去的。
他有太多的孩子,他还有无数的朝堂政事,他没有多少心力放在这些孩子身上,但不能不承认,小三、小五确实因为他们的母亲得到了他的关注,但这不该是小六走上这条路的理由。
立储当以立嫡,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资质不差,立他为储,乃是朝堂上下众望所归,他,问心无愧。
永光帝的目光让六皇子忍不住心里发虚,只能用怒吼来遮掩他的怯懦:“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就写诏书吧,写了诏书,我还能留你们一命!”
“你这是要弑父?你就不怕担上遗臭万年的骂名吗!”皇后仿佛看疯子一样看向六皇子。
“我死后,管他什么千秋骂名!”六皇子已然被激怒,夺过身侧一人的剑便朝皇后掷去,端妃眼疾手快拉开皇后,只那剑偏离了皇后许多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永光帝大怒,正要大喝一声,却是忽然捂住胸口弯下腰来。
“陛下!”“陛下——”众人连忙扑上去扶住永光帝,却见永光帝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嘶嘶”抽着气。
“太医,太医!”
两个老太医扒开围住众人的甲士冲到永光帝面前,一番诊脉察看,惊骇抬起头来:“这、这与太后的症状一般无二……”
可太后至今还未醒。
众人悚然一惊,便听见六皇子站在殿中大笑:“不必白忙活,这药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奉劝你们还是尽早写下诏书,这样我才好给你们解药!”
“你有解药?”阮姿站在外围,扶着十公主,闻声冷眼去看六皇子。
六皇子一见是她,不知想起什么,眉目更加阴沉,眸中闪过狠厉,口中却道:“没错,这是本殿下身边一位清客所制,只有本殿下有解药!”
阮姿知道他在撒谎,药疯子制药,从来不会制作解药,更何况如今药疯子已死,只怕六皇子连毒药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皇后缓缓从永光帝身侧站起来,一向柔弱的神色今日冰冷得可怕,她直视着六皇子,一字一顿地道:“你以为有了诏书你就能顺利登基吗,你可以对太后下手,也可以对陛下下手,但你不可能所有的人,就算你今天能把整个皇宫的人都杀了,还有不在宫里的人,还有远在边疆的人,你能杀多少,你能杀得完吗?逼宫、篡位、弑父、杀母,每一条都是万恶不赦的大罪,小六,你想清楚了吗?你想到你将来要面对的千夫所指,要面对的万古骂名了吗?”
六皇子仿佛被她的话镇住了,久久才猛地回过神来,狠狠一挥手:“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你以为还有什么人能来救你们吗,不会有人来的,到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南疆会乱吗?是为了支走京中的三万精锐!知道陵州为什么会灭杀漕帮吗?是为了支走玄锦卫!我知道,玄锦卫是父皇的直属,厉害得很,所以我早就想到了,你们看,现在五城兵马司在我手上,带我进宫门的就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离京城最近的一支驻军尚在三十里之外,就算现在有人去报,等他们到了京城最快也是明日一早,到那时我已经拿了父皇的诏书,站在紫宸殿上,而父皇也会很安全地被守在宫中,圣旨一宣,他们不认也得认!”
“父皇,你没想到吧,我这个从没入过你眼的儿子也能有今日,其实我本来不想现在就起事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非要把那个谢棠舟调进京城来做大理寺少卿,是你非要他查什么曹家的案子,不然他也不会查到我身上,也不会查出我与陵州私盐案的关系来,要不是父皇你那日把我叫去大骂一场,我也不会下定决心现在就动手,不然我会老老实实,等您立三皇兄为储君,等您百年大行,然后给三皇兄一个惊喜!可你偏偏做了哪些事,我知道,你迟早要怀疑我的,我只能先下手为强!父皇,你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好、咳咳、好一个被逼无奈,你现在是觉得你将一切都算计到了?”永光帝目光沉沉。
六皇子眼神平静,并不因为永光帝的质问而慌张:“父皇指的是谁呢,让儿臣想想。嗯,诸位父皇倚重的老大臣们儿子都已派了人去照顾,不必担心——”
他的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阮姿身上,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
“想起来了,说的是安皇叔吧!”或许是因为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六皇子的神情比起一开始从容自信了许多,甚至还有愈来愈膨胀的表现。
看着他笑得异常灿烂的表情,阮姿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起来。
六皇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其中的恶意却几乎满溢出来:“安皇婶,实在对不住,今日一早安皇叔便与顾采薇顾大人一同进了山里,现下或许已经身受重伤,被猛兽吃了吧!可怜安皇叔凶名一世,到底不过是个借着皇家威仪荫蔽的纨绔子弟而已!如此,也算死得其所了。”
阮姿的身形微微一晃,饶是心里对贺渊的本事很有把握,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十公主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低声安慰道:“皇婶你别乱想,安皇叔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这不过是骗你的。”
阮姿垂头看着自己拇指上那枚碧幽幽的扳指,遮掩住眸中一瞬的异色。这扳指她戴不住,但贺渊又一定要她戴,她便只好叫荷风拿了根细细的银链子穿起来,缠在手腕上,这样即便她甩手时,翡翠扳指也不会滑落。
许是看到阮姿伤心难以自抑的样子,六皇子放声大笑,十分愉悦。
“这皇位,终究是我的了!”六皇子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明黄诏书,慢慢走到半佝偻着身子的永光帝身旁,带着一种夙愿达成的快意,说道,“父皇,您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凤殿内寂静悄然,只有众人的呼吸声,莫名的压抑铺天盖地涌来。
永光帝抬首看六皇子,目光深冷。
六皇子酝酿了半晌的气势仿佛“噗”的一声就散了,但这一次他却硬撑着没有回避永光帝的视线。
“小六,你确实长大了。”
久久,永光帝叹息一声,接着拂开端妃搀扶着他的手,慢慢直起身子,面上再无方才饱受痛苦的模样,愤怒也一点点收拢起来,重新回复到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模样。
六皇子怔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皇后退到永光帝身后,与端妃一同将凤榻上躺了半日的太后扶起来,太后睁开眼睛,失望地看着六皇子。
“这是……”十公主的眼泪还挂在眼角,满目茫然,阮姿拿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
与十公主一样愣住的人不在少数,确切地说知道的人只有太后、永光帝、皇后与端妃。太后和永光帝是这场戏的主角,皇后是重要的配角,而端妃则是唯一一个能就近保证大家安全的。
六皇子已然意识到大势已去,却仍旧不肯相信,瞪大了眼睛死死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一切:“不会的,不会的,你们明明吃了那药的,你们会心绞痛,你们……不对!他们……”
只见六皇子似乎想要转头看什么,却忽然住了嘴,整个人僵直着躺在地上,眼神不甘心地瞪着前方,他还有意识,却一动也不能动了。
十公主吓了一跳,惊得躲在阮姿身后:“这、这是什么?六皇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原本给永光帝看诊的两个老太医还没来得对事态的飞速转变做好适应,便连忙奔上来给六皇子查看。
目睹了一切发生,永光帝却并未有任何动容,只平静地等着太医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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