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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心里很矛盾,受当前社会观念和评价标准影响,她希望女儿能够顺应社会,至少表面上不要另类,在人前能够表现得温婉贤淑,等到了年龄,寻觅一个人才家世皆佳,对女儿也一心一意的好男子缔结姻缘,一辈子喜乐无忧。但在现代社会生长几十年的她,思想中自然也有根深蒂固的一个标准,那就是希望女儿活的自由、快乐最重要,甚至,只要自己自在,结不结婚嫁不嫁人也不重要。
满心自我矛盾、冲突之中,尽管阿满明确拒绝学习女红和厨艺,邱晨也没有说什么。
晚上安置之后,吹熄了灯好久,邱晨却大睁着眼睛,久久没有睡意。
秦铮睡觉极为惊醒,妻子虽然没有碾转,但呼吸没有平稳下来,仍旧让他察觉到了。下了雪要搞女红聚会的事情,邱晨之前就跟她说过,吃过晚饭,邱晨跟阿满说的时候,秦铮也是在场的,当时邱晨脸上惊讶和矛盾的表情秦铮都看在了眼里,略一联想,妻子难以入睡的原因也就不难猜了。
伸手过去,揽住妻子的腰身,将妻子拢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抚顺着妻子的脊背,一边低声道:“满儿聪慧灵透、心思机敏,不输男子,又自小练武学医,还跟着穆先生外出游历一载,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自然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自然也就不能用看普通闺阁女子的眼光看待……咱们有这样的女儿是福气,你也不必为其太过忧心。”
秦铮所说这些,邱晨自己也都知道都明白,只不过,因为顾虑满儿将来的幸福,特别是婚姻幸福,她总是不自觉地忧心焦虑。
“我也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任她像男孩儿一般长大,以后婚事上艰涩……”
秦铮揽揽妻子,含笑宽慰道:“这你大可放心。咱们的闺女,只有咱们挑人,没有人挑咱们的。能娶咱们闺女的小子定是祖上积了厚福的,若是敢对咱们闺女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他!”
一句话开头还是含着轻微的笑意,语气轻快的,说到最后,秦铮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出了浓浓的森然,特别是最后‘饶不了他’几个字,更是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竟是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邱晨听得有些发愣,随即脑子一转,突然想起现代有个说法:女儿是父亲上一辈子的情人!
邱晨对这句话从来不以为意的,这会儿因秦铮的表现联想起来,也只觉得好笑。
脸上浮起一层笑容来,邱晨心中的忧虑不自觉地淡了许多。
正如秦铮表现出来的,邱晨这个做母亲的,想起有一天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被另一个人娶走,从此后,女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转变成她的丈夫,做父母的只能退后……心里有些不舍,有些难受,有些不是滋味儿,都在做难免。
笑过之后,往丈夫怀里靠了靠,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邱晨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说起另类来,自己远比阿满另类,不也找到了这样可靠、贴心的男人?
“儿女自有儿女福,我听你的……”邱晨低低地嘟哝着,倦意袭来,眼皮不知不觉间合上,昏昏然沉入酣睡中去了。
妻子之前的轻轻窃笑秦铮听到了,却没有追究。感觉到怀里妻子身体放松下来,有自言自语地嘟哝出这么一句话,就知道妻子暂时放下了,秦铮也放了心,耳畔听着妻子渐渐匀细绵长起来的呼吸,也睡着了。
宜萱之前略略有些胎气不稳,经过一段时间调养,这会儿基本也坐稳了,去梁国公府参加了亲弟弟秦遥的婚礼也平平安安的。如今,邱晨办女红聚会,她心里很欢喜,长女茗薇眼瞅着到年都十二岁了,一转眼就该到说亲的年纪了。
因为翟家的家风,她当时刚嫁过去也没站稳脚步,女儿小时候没有学诗书,倒是女红和厨艺都早早地请了人在教,参加这女红聚会恰好不会堕了脸面,又能够借机多跟京里勋贵人家的贵女多多往来交往,这对茗薇的婚事大有好处,若能交一些亲密的手帕交,将来也大有裨益。
邱晨对她娘几个向来宽厚优待,果然,不但提前打发人来跟茗薇打招呼,还送了全套的新衣裳过来。
宜萱自然感佩不已,撑着身子,一大早起来,帮着邱晨看顾着丫头婆子收拾后园子,布置待客所需的种种。
刚刚用过早饭不久,前头二门上的婆子匆匆走进来回报,说是国公府三少奶奶过来拜访了。
国公府三少奶奶就是秦遥新娶的妻子,之前邱晨也见过的,乃是吏部郎中赵长勋的嫡长女赵玉真,容貌艳丽出众,性子略略有些清傲,跟邱晨并不熟悉的。就连他们结婚,邱晨因为坐月子也没参加,见面礼都是让秦铮带过去的。
听到禀报,邱晨心中略略有些惊讶,却也并没表现出来,只含笑吩咐人迎接着,她自己也起身略略整了整已经换好的见客衣裳,裹了一件雪狸子毛大氅。外头丫头一路禀报进来,赵玉真已经进了沐恩院,邱晨也整理妥当,于是带了丫头婆子迎出门。
赵玉真裹着一件大红色哆罗呢一口钟斗篷,与之前邱晨见她时不同,头发已经全部梳起成同心富贵髻,发髻正中戴了累金丝玲珑满池娇挑心,两侧各攒了一支赤金攒宝凤头垂珠簪子,面颊粉白脂妍,双唇点朱,在大红哆罗呢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容颜殊丽,貌美娇艳。
遥遥地看到邱晨迎在门口,赵玉真就敛容浅笑地叫道:“大嫂!”
邱晨绽开一抹温厚的笑容,也回应着:“三弟妹!”
秦遥娶亲不过得了五天假期,早就销假办差去了。因衙门在通州码头还往南些,往来不便,不能日日回来,而因为没有分家,秦遥也不能在外置办宅子另居,秦铮和邱晨之所以能够搬出来另居,也是由于秦铮自己挣了爵位,还得了御赐的宅子才行。否则,父母在,儿子们另居的话,极可能落个不孝的罪名。
算起来,赵玉真还在新婚蜜月之中,却只能独守空房,也是很无奈之事。
让邱晨比较疑惑的是,秦遥婚后来过靖北侯府道谢,赵玉真却一直没过来。这会儿,既不是她刚出月子,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赵玉真突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者,是因为得了女红聚会的信儿,这才过来的?
心里猜测着,邱晨含笑接了赵玉真,赵玉真曲膝福礼见过之后,邱晨就握了她的手,将她引进屋子。
进屋后,两个人都除去身上的大衣裳,邱晨是一贯的素淡衣饰,银丝松鹤绣湖蓝色绞股罗斜襟窄腰褙子,紫丁香色遍地金丝绣缠枝莲纹曳地长裙,流云髻上攒着赤金羊脂白玉玲珑,发髻右侧斜插两支白玉人物故事纹比方头簪子,通体上下,简洁大方,素丽淡雅,却自有一种雍容清华之态。
赵玉真不动神色地打量着这位长嫂,再扫过自己身上金丝银绣凤穿牡丹的大红实地罗褙子,朱红色百合福贵蜀缎十六幅裙子,看似繁华富贵,喜庆耀目,却在那一身素淡面前,不自觉地觉得过于浮华过于虚荣……也过于刻意了,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目光闪烁,面色微变的情形自然落在了邱晨眼中,想及还算温厚的三公子秦遥,还有宜萱宜衡两姐妹,邱晨自然就存了一份宽宥之心,加之,之前接触赵玉真,觉得这个女孩子除了略显清傲外,倒也没发现其他不堪之处。而相较于口蜜腹剑、阳奉阴违来,清傲根本算不得什么缺点了。
心思转圜,邱晨笑着道:“远就看着玉真妹妹容颜出众,穿了这身吉服,竟是又添了两分人才,真真是人比花娇了!”
赵玉真有些讪讪地笑着,略略垂首道:“大嫂谬赞了,玉真当不得!”
邱晨笑着携了她的手,引着她在客位入座,放开手笑道:“三弟妹过谦!刚落了雪,天寒地冻的,你一路赶过来,这手都是冰的,怎么也不捧个手炉暖着?”
跟着赵玉真进来的丫头婆子立刻就要上前请罪,却听赵玉真道:“多谢大嫂关怀,这事儿也怨不得伺候的人,是我自觉体质康健,穿的又厚实,车子里也放了炭盆子暖和的很,就任性了一回,实没想到,比我想的冷许多。”
又道:“以后,妹妹必定不敢再任性了。”
说了两句,见邱晨神态从容,笑容温厚,不显生份不说,似乎对她的华丽衣着也很是喜欢,赵玉真也就略略放松了些。
毕竟,她这一趟过来,是有求于人的,万一因为一时衣着失当惹得人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
丫头们上了热茶,邱晨端在手里,又问了几句可习惯之类的,赵玉真自然说都好。
几番往来之后,邱晨笑着道:“昨儿落了头场雪,几个姐妹临时起意,要到我这边儿来聚聚,你今儿也是来巧了,正好替我照应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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