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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漫漫,如许深长。
此刻,大羿京城的街头巷尾静得骇人,偶有旋风呼呼的卷过,那低沉的嘶鸣更像是隐在暗处不知名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东厂昭狱——
惨淡的月光普照庭院檐脊,落下寥寥的冷白霜色。
大门口两盏牛皮灯笼被风刮得东摇西摆,仿佛一对瞪大的鬼眼,正无声无息的紧盯这所人间炼狱里的一切罪恶。
惨绝人寰的哀嚎不断渗出一侧牢房,时而高昂,时而幽咽,逼得人心口阵阵寒凉。
又一轮酷刑结束,降紫八品官服的番卫脚踏满地鲜血退后十几步,眉眼霜冷无温,注视正前方血葫芦般的魁梧男人,手上握牢一把钢齿铁梳。
衣帛与人肉的碎屑在细密阴森的篦齿之间模糊成团,咄红的血不断从铁梳上渗落下来,随着番卫退后的步伐,在地上延绵成为一道血线。
腥味刺鼻的血液余温尚存,都是从那被锁链捆绑在双杈架子铁的男人身上流淌出来的。
他的两个同伴与他境况相同,全都是两臂高举分开,呈大字型拴在两侧的架铁上,周身体无完肤。
这三人正是前任东厂千户程万里、三挡头赵无极与四挡头白奇英,先后被东厂分缉事的暗卫们拿入东厂,从一天前就接受了各种酷刑折磨。
刚刚受过最为残忍的梳刑,程万里止住痛苦的悲鸣,颓然垂下头颅。
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黝黑的大脸上蜿蜒而下,滴入脚下一摊血迹之中。
所谓梳刑,即撕下犯人的上衣,用一枚钢刺无数的特质铁刷蘸过开水,在往人的身上刷。
这一刷子下去,好好一个大活人顿时便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怎么样,你曾是东厂的二把手,还记不记得亲手为多少人上过梳刑?如今这刑罚落到自己身上,滋味如何啊?”
绵长轻柔的问话飘飘悠悠响在牢房里,像是艳阳晴空之上缥缈无一丝重量感的云朵,端着副不紧不慢的心性儿。
等了须臾,那好听的声音再度升起,较之方才,这会儿子便多了几分锐利与清冷:
“半个膀子都见骨头了,你一条胳膊就算是废了。哎,好歹也算是同僚,别说本督没有关照你等。还要命在,便交代出贵嫔主子的下落来。”
“呵……”
血葫芦似的男人艰难动一动脖颈。
他想要抬头,好好看一眼对面对他颐指气使的人。
然每次用力,全身经络便会受剧烈疼痛的侵蚀,使他无法如愿以偿。
“哼!”
程万里向火炉那处冷嗤,不断喷洒着粗重的鼻息,忍痛嗓音抖擞道:
“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能听懂,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她人在何处!”
“哦,你不清楚?好,那本督便问你的手下好了。”
轻柔养耳的问询之声略微停顿,忽吩咐两侧:
“来人,将赵无极的妻女带来,押于牢房外。”
番卫们颔首应承,纷纷跨出牢门,不大会儿工夫,拖着三名女子折返。
这三人之中一大二小,是三番挡头赵无极的老婆和两个才过及笄之年的女儿。
三人被恶意掼倒,隔着木栅便看到自家夫君、爹爹手脚被束,浑身是血,顿时抢在牢门前不停拍打木栅,向里面放声嚎啕。
这时,火炉旁优雅的声音再次荡漾而起:
“本督看过,这赵无极的妻女也算得长相水嫩,且那两个女儿正值妙龄,本督就将她们赏于你们吧。就在此处玩,让她的夫君、她们的父亲明白,背叛朝廷是何种的下场。”
话音才落,牢门外十几番卫一拥而上将三个弱女子围住,一双双兴奋瞪圆的眼里闪着绿光,在昏暗的昭狱里活像一条条饥饿的豺狼。
三个弱女子毫无反抗能力,遁然吓得花容失色,未及挣扎便被一双双大手按在地上。
那些精壮的汉子挤在一起,满口污言秽语,亢奋到极限的脸孔上五官挪移,完全没了人样。
整个昭狱响彻着凄厉的哭喊求救声,衣衫被撕裂的尖锐之声和男人们恣意的邪笑声。
聆听妻女无助的喊叫,赵无极咬紧牙关,双眼闭合,一颗心犹像被利物贯穿,碎裂为粉屑。
身躯桀桀颤栗,他终于急火攻心,忍无可忍的直起头颅,对着火炉边玫瑰椅上悠然自得的身影破口大骂,热泪不断,自愠怒狞红的眼目中脱线而出。
“月西楼,我草你姥姥——”
“想要保得她们的名节,就告诉本督嫔主儿的下落。”
谩骂入耳,那细腻婉约的嗓音听起来好似天生没有半分脾气,依然不急不恼。
“我、我说……”
白奇英被捆在牢房北侧的架子铁上,浑身血污。
他刚讲了半句,便被赵无极的怒斥打断:
“老四!”
“三哥,嫂子她……”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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