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们都好”(大师兄真是奇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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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夏搓搓脸,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原也不是个忸怩的人,只是一时激动,才显得患得患失。
“裴师弟,你怪我们这些朋友很正常,恨钟毓菀那个贱人更是再正常不过。但是大师兄……我很惭愧,分明我们和你关系更要好,可大师兄却是为你做得最多的人。”
裴沐抿了抿唇:“什么意思。”
“两年前你跳崖后……我们去黑水深渊下面找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找到,后来我们都死心了。”江流夏叹了口气,“唯独大师兄,两年里他只要一得空,就去崖下寻找。不仅是深渊,还有外面,他几乎每个地方都走过了。”
“书院原本想推他去冲击元婴之上,还想捧他做天下修士第一人,但大师兄不肯配合。他说你肯定是无辜的,还说钟毓菀肯定和别人同流合污……你知道,钟毓菀是钟长老的孙女,大师兄这样做,不免惹得钟长老大发雷霆,险些连他的太微剑都给丢了。”
裴沐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半晌失语。
“……他可没跟我说过这些。”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问,“江师姐,你说的是真的?可大师兄为什么做这些?”
江流夏也迟疑了一下。她神色里有一种微妙的波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能,于是自己止住了话头。
她只说:“也许,大师兄是替你鸣不平吧。他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作为大师兄却一直尽职尽责,连早课迟到的弟子都会亲自训斥。”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裴沐的回忆,不禁令她又一笑。
江流夏见她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
却听裴沐说:“江师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早已决意,不再回去书院。”
江流夏对此并不意外,却还是感到些许黯然。她讷讷问;“那……我们今后还能联系么?”
裴沐看看她,郑重问:“江师姐,你告诉我实话,你是真的相信我,还是只是为了愧疚?”
“我是真的相信你!”江流夏忙不迭道,急得眼圈都红了,“裴师弟,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从你才这么点高开始,就在我身边喊我‘师姐’。我简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我……我就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再坚持,我,我其实就是昏头了,我就是害怕了,那么多师长黑压压一片,一个个都说你不好……”
裴沐看她急得要哭,连忙哄了几句:“不,我也有不好。江师姐,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心中其实也不无愧疚:说到底,她确实瞒了江师姐他们自己的性别,哪能真怪他们?
江流夏掉了几滴泪,像是将内心块垒去了大半,神色反倒明朗许多。她试探着摸了摸裴沐的头,见她不反对,她也就微笑起来。
“师弟,你也要去昆仑山脉是不是?”她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说,“我知道,现在叫你和我们一起,你肯定不愿意。你千万自己注意安全。”
裴沐点点头:“师姐,你也保重自己。还有……”
她顿了顿,才说:“师姐,替我转告其他人,我不怪他们。假如今后有缘重逢,彼此还是能坐下喝一杯酒的关系。”
――但是,他们再也回不去过去的亲密无间了。
江流夏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好。”她也只能笑一笑,“一定要一起喝一杯啊。”
……
裴沐原本以为,西方一行,真正的挑战是昆仑山脉,结果她撞见了姜月章,还被他骂说“招摇撞骗”。
之后,她以为自己避开了他们――毕竟藏花书院那群人还挺招摇的,却又被江师姐逮了个正着。
再接着,她回头重新确认好了搭档,确认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昆仑山脉……
谁知道,第二天清晨,当她敲响临时搭档的房门时,对方却死活不开门,只托邻居把五两银子还给了她。
她“砰砰砰砰”地敲了半天,只差拔/出紫薇剑了,对方装了半天死,才忸忸怩怩地隔着门板说:“小兄弟,实在对不住!我这人平时没大毛病,就好一口――小赌怡情。”
裴沐莫名其妙:“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拦着你赌了?”
“不是……”对方很不好意思,连着重重叹了好几声气,才终于吐露实情,“说实话吧,昨天晚上我多喝了两口小酒,心里一高兴,就跟别人比划了几招,还赌了一个要求。结果我输了,那人就让我接下来一月都不许出门。”
这是什么奇葩要求?
裴沐匪夷所思。
又说了几句,见对方实在太遵守“赌徒精神”,她只能悻悻放弃,又抓紧时间,去找另外的临时搭档。
可怪就怪在,接下来几天,不管她找了谁,过不了多久,对方一定会托人送来口信,曰:因故,有事,去不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有人使坏。
但裴沐确认过,藏花书院的人明明已经走了。他们要赶着第一批进山,所以边关准许通行的第一天,他们就启程而去。
姜月章肯定也走了。他可是藏花书院大师兄,这么多年就差把这个名头刻在脑门儿上了――
才怪。
第四天清晨,裴沐推开临时居所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
时光实在太早,天还只有蒙蒙亮,无云的天空里漫天星斗,繁丽如倾,仿佛随时天幕都要流下。
起了一点薄雾,院子里的草木也挂了一层清寒的霜露;是这个季节里丽昆镇最冷清的时刻。
姜月章便站在院子里。
他背对她,脊背笔直一如往年,发冠上的明珠仍旧光彩夺目。白衣大袖,负剑束发,当他独自一人仰望星空时,总有一种无言的寂静之感,仿佛时间经过他身侧,也会停止流逝。
看见他,裴沐有些惊讶。她惊讶不在于他,而在于,她发现自己丝毫不感到意外,仿佛姜月章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之事,何必奇怪。
她倚着门,看了他一会儿。她注视着他的存在,也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的注视。
这种无言的默契……
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多年对头也算知己吧。
好一会儿,裴沐才慢吞吞开口:“我就说,谁能做出挨着逼人违约的奇葩事情,果然是你。姜月章,不论什么时候,你都真是独一份啊。”
她开口了,他才回头。清寒的目光、沉静的神态,却让人无端觉得,他就是坚持要等她先叫他,他才肯回头。
幼稚。
裴沐自己笑起来。
他注视着她,跳过了她的调侃,问:“笑什么?”
裴沐迈步走过去,边走变伸了个懒腰。
“我笑你,你明明不待见我这个师弟,却还是肯坚持给我主持公道。”她放下手,也望着头顶缓慢流转的星空,“这是大师兄的担当,还是对手的默契?无论哪一种,姜月章,谢谢你。”
她却没见到,姜月章一怔,眉头蹙了又放,神色显出一丝纠结。他张口欲言,停了一下,说出口的却是:“你知道就好。”
他又停了一下,嘴唇快速往下抿成一条线――一个懊恼的神情。
“……江师妹同我说了你的事。”他生硬地说,“阿沐,你的想法何其危险,昆仑山里事态未明,你竟想独自进山。还是我与你一起的好。”
江流夏其实比他大,但“藏花书院大师兄”是按同辈实力排行,所以其余弟子无论年纪,一律叫他“大师兄”。他也当惯了大师兄,平时照顾或斥责起师弟、师妹来,都很习以为常。
裴沐问:“那江师姐他们呢?”
姜月章一板一眼道:“我叫他们如果愿意,就在入山口等我。不过这次不止我来了,几位师叔也来了,实际拍板的人并不是我。想来他们大多数人会先进山。”
裴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然,她冷不丁问:“既然钟毓菀在,想必几位师叔都是钟长老一系的人。他们没人说要将我捉回去发落?”
“无须担心,我已经处理好……”
他忽然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裴沐却笑了。她抬起手,用力拍了拍姜月章的肩。
“姜月章,最后一次,”她说,“多谢。”
白衣剑修凝视她片刻,抿紧的嘴唇渐渐放松,还浮出一点笑意来。在他少有血色的面容上,这点笑意也清寒、透明,仿佛一缕星光逸开。
“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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