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穿长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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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穿长衫的影子夜色明净,风光细细如袅然飘起的雾,几许冷清,几许柔情。恍惚里,仿佛听见一个隔花在云的女声:他是帕上情丝千万缕,我是笔尖心事一行行。风情旖旎,如在云端,又如身在锦绣帷堆,不见烟花一分分,只见繁华一寸寸。
对张爱玲来说,情是穿肠毒药;对林徽因而言,情是锦上添花;对萧红,情是赖以为生;对张允和,情是恰到好时节,对的时候,遇上了对的人。记得周有光在他们婚前曾写信给允和,说他心里担忧,因为穷,生怕不能给她幸福。她淡然回信:幸福是要自己去创造的。
这也是她的人生态度。幸福不必交付他人手中,只需要自己安然徐行。
允和在十六岁时认识周有光。她和他的妹妹是乐益女中的同学,因此相识。这是相遇,相爱还要很久之后,要在她上大学,离开苏州以后。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个不安分的人,在三所大学读过书,上海的中国公学,杭州之江大学,还有最后拿到文凭的上海光华大学。她和周有光,是在上海读书时期开始交往,坠入爱河。
在四姐妹里,允和大约是在爱情上最顺遂的一位,遇见得早,认定得深,后来理所应当结婚,在姐妹四人里,第一个出嫁。或许,他们是四段爱情里,最一帆风顺的一段。所谓姻缘天定,所谓缘定三生。说不定,早在第一次相见时,才过了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偶尔一瞥,那个跟着妹妹来家里做客的小姑娘,就跳进了心窝。
却长久地按兵不动,害怕将人家吓跑。直到她离家,去上海,才借着由头给她写信。但允和收到信,还是吓了一跳。她素来还看不起那些随随便便谈恋爱的女生,有男生追她,她也不搭理。这封信却让她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回。不回,不好,要是回,又不知道怎么回。最后拿了信去问一个叫胡素珍的同学,对方身经百战,很寻常地告诉允和,不回信是不好的。她这才拿笔写信,以此为开端,一来二去,你来我往,一对小儿女,也学着谈起了恋爱。
她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小心翼翼,也喜欢他的老成持重。他大她五岁,为人耐心,很有绅士风度,尤其能包容允和的小倔强。他们感情一直很顺利,甚至没有吵过架,所以人人都可以觉得他们应该早点结婚,既然已经将对方当作一生的伴侣,那么为什么不早点完成人生大事呢?然而,允和坚持要读完大学,晚一点结婚。
这也受到了父母的影响。张武龄认为就算是女性,也应该经济独立,这点只有在完善的教育和正确的职业下,才能够得到确保。周有光不催促允和,两个人只是做一对快乐的小情侣。一九三一年,允和到杭州之江学院借读,周有光在杭州民众教育学院教书,允和将这段时间叫作“恋爱季节”。他们去灵隐寺登山,途中遇上了一个可爱又“不解风情”的老和尚,一路上跟着这对小情人,听他们窃窃私语,把他们说的故事都听了个遍。这段故事被允和记录下来,写成了一个小文章,叫作《偷听的和尚》,从题目开始,就欢喜愉悦——在爱中的人,不管看什么,都觉得面目美丽。哪怕是个行踪诡异爱听墙角的和尚。
一九三三年,允和毕业,结婚提上日程。她和周有光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于是打算婚礼也举办成新式的。选日子的时候,他们特别选了一个周日,为了让朋友们都有空过来。然而请帖印出来,送给大姑奶奶,却被说这个日子不吉利。他们只好改日子,但最后还是选了个大姑奶奶口中的“尽头日子”。结婚的日子不好,算命的算出来的也不好,说允和同周有光都是活不过三十五岁。她确实瘦弱,身材纤细,而当时周有光的身体也不好。这桩婚事让长辈们有点不看好,甚至兆和也说:二姐嫁给了痨病鬼,哭的日子在后头呢。只有允和自己不怕,她欢欢喜喜地准备婚礼。
作为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允和得到了父亲给的两千块嫁妆。算是一笔小巨款。她之所以能够拿到这笔嫁妆,还要托一位在当地银行工作的亲戚的福,在帮忙整理账务的时候发现张武龄在汇丰银行还存了一笔两万块的款子,而张武龄不善庶务,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亲戚说起,仿佛是发了一笔横财。这才有了允和的嫁妆。此时张家的家境虽然尚可,但因为办学校等入不敷出的事情,家底很是短了一截。
虽然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允和的婚礼却依旧办得简单,她只定做了一件婚服,也没有买婚纱,只配了一条水钻项链。她记得婚礼是这样的:婚礼的桌椅布置成幸福的马蹄形,在上海八仙桥的青年会,二百多位来宾使者马蹄不再属于荒漠,青春、热情像一匹越起腾飞的骏马,我和有光并肩面对这幸福的马蹄,心中默念着“我愿意”。
谁能清晰告诉自己,梦幻婚礼是什么样子?非要有玫瑰花瓣和粉色香槟,非要有拖尾婚纱和漂亮花童,非要有八心八箭钻戒或是人手一个厚重红包?就如同没人可以定义“幸福”,理想婚礼也不属于订购范畴。但即使兵荒马乱,手足无措的婚礼,都是最美好的回忆,若是遇上了对的新郎。
这个简约而不简单的婚礼,允和终身不忘。她记得证婚人是自己的老师李石岑先生,也记得婚礼上有个叫哥娜的白俄小姑娘弹奏钢琴,四妹充和唱了昆曲《佳期》中的一小段,伴奏的是未来的大姐夫顾传玠。充和年幼,只爱昆曲,却不知道自己唱的究竟是什么。后来周有光问妻子,她的小妹妹知不知道自己唱什么,允和这才回忆起来,是翻云覆雨,被掀红浪。
婚后,允和的侠义脾气依旧没改。出于热心,她收留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同学。这位同学名叫戴婕,兆和充和都跟她很熟悉,她也是张家的常客,经常出入张家的书房,阅览群书。在允和结婚前的几个月,她从上海来看望允和。允和察觉她身体的异样,一开始,戴婕告诉允和自己是生了病,但允和很快发现她其实是怀孕了,而且月份已经不小。果然,当时戴婕就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原打算引产,允和却害怕这会伤害到大人的身体,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但若是打算生下来,那么戴婕的境地就会十分可悲。
不受夫家承认,不被娘家接纳。贞洁是女子重若生命的东西,失去了贞洁的女孩子,是要遭受来自整个社会的唾弃和白眼,她们面临的无非是两条路,其一随意嫁人,其二隐姓埋名。然而,没有一样是快活的。
允和仗义出手。婚前,她将戴婕安排住在九如巷张家,婚后,戴婕也跟着允和来到了周家,寄居并且就住在新房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妻子的决定,周有光本身是没有意见的,但允和的作为却触怒了婆婆和姑姐们。周有光的父亲是宠妾灭妻的典范,为了小妾,他抛弃妻子,多年来,是周有光的四个姐姐帮忙支撑着这个家。因此,她们最憎恶作风不端的女孩子——允和将这种女人带到周家,还堂而皇之地住在新房后面,这让婆家觉得颜面无光,甚至有人当面这样同她的婆婆说话:“你那新来的媳妇是怎么回事啊?居然收留一个还没结婚就怀了贱种的女人。你媳妇是不是和那女人一样乱来呀?”
为了脸面,也为了捍卫底线,周有光的母亲以及姐姐们不断给允和施压。而周有光此时成了一块双面胶,补完了这头,又按不下那头,当真焦头烂额。要是把戴婕赶走,不但不能跟允和交代,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若是不能赶人,那头母亲又各种作梗。他无计可施,只能采取拖延政策。这件事一直持续到戴婕生下孩子,允和跟她一同去杭州,把孩子留在旅社,要舆论使孩子的奶奶接纳这个孩子为终结。
只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到最后也没有接受这个孩子,他们把他送到了孤儿院。几年后,战争爆发,孤儿院受到波及,这个命运凄苦的孩子自此音讯全无。这件事,对于周家来说,非常不喜。他们和允和的关系一开始就针锋相对,从此以后也没有亲密无间过。或许,在世人眼里,允和的举动得不偿失,可她从小就是主持正义的小小关公,当她看到孑然无依的同学前来投奔,若是自己选择了漠视,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有两条生命悄然消逝,原谅她无能为力,那样冷漠残酷的事情,她无法视而不见,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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