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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那触手的位置,是在拉旺的心口。
拉旺那已然长成少年的目光,笃定而幽深。
“……你在这儿。不管你将来长大都多少岁,又长成什么模样儿,你都在这儿,我永远都不会认错了你去。”
小七心下忽悠一颤,鼻尖儿便跟着酸了。
小七深深垂下头,藏住羞红了的面颊,“我……只是觉得,你好高,再不是从小的模样了。”
拉旺眉眼之间尽展温柔,“我长得高了,才更能在你身边儿护着你。”
小七终于含笑点头,“其实你也就是胳膊长、脚长了,这五官面相上倒没有大的不同去。”
也不是全然没有,比如她这回还是头一次发现他的眉这样长,几乎入鬓。他和他父亲一样儿,相貌上倒是与其他蒙古男子有些区别,眉眼更趋柔美,想来是与他祖母——固伦纯悫公主肖似。尤其是他的眉,并非粗重,反倒是纤长,几可入鬓,如描如画。
小七听嬷嬷们说过,眉长是福相,不仅预示长寿,更喻——长情。
小七想到这儿,面上不觉更是一热,却不想叫拉旺给瞧出来,这便反倒嗔怪,“瞧你……倒是有法子先堵住了啾啾也绵锦的嘴去。亏这宫里,人人都说你忠厚,我瞧着,你却最是——”
小七说到这儿,便觉颊边更热,已是说不下去了。
拉旺也不否认,更不辩白,只是垂首盯着小七的小手笑。
小七便更不好意思,便只能用恼意来武装自己,这便懊恼地跺脚,“你这便是承认了?瞧我,这算不算是看错了人呀?”
拉旺正色抬眸,认真凝注小七,“……为了你,我不想输给任何人。便是旁的事尽数都可不争,可唯有在你这儿,我要争;而且,一定要赢。”
小七已是羞得听不下去,一扭身儿急忙跑回暖阁里去,将隔扇门都给关上。
“见了见了,话也都说完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总归,回来了就好,每日自可相见。”
皇帝和婉兮等在外头,见拉旺出来,虽说在里头呆的光景不算长,但是那孩子黑眸里流光溢彩,面上也是平静的端然……两人便对视一眼,终于能放下心来。
豫妃亲自带了拉旺回宫去,皇帝便也含笑握了握婉兮的手。
“若此咱们便也尽可松一口气下来。是时候儿了,该明明白白给这两个孩子一个身份去。”
婉兮微微迟疑,脑海中还是闪过福康安那孩子的身影……可是婉兮终究也还是点了头。
当真不能再拖了,若趁着这会子他们年岁还不算大,这便早早说明白了一切,便对三个孩子都是好的。
千万不能等到将来小七已是到了正式厘降的年岁再挑开,否则对那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伤害只会更深。
婉兮便不由得轻声道,“……说起这个来,奴才倒是想到,十一阿哥、十二阿哥的年岁也快到了。那福康安既为两位皇子的侍读,那孩子又是九爷的嫡子,更是孝贤皇后的内侄儿,论理,那孩子的身份也够成为‘备指额驸’的。”
皇帝静静看婉兮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嗯,爷记着。”
十二月十七日,皇帝御乾清门听政。
这一天,两江总督尹继善上奏,恭请皇帝于后年,亦即乾隆三十年,“再举南巡之典,以慰臣民仰望”。
这一年江南水患又起,皇帝已命兆惠南下,会同江南当地官员一同治水。尹继善的这份奏折,更勾起皇帝对江南河工的重视来。皇帝在乾清门前,对天、对群臣语重心长道:“江浙地广民殷,一切吏治农功均关要计;且襟江带河滨湖近海之区,筹画泽国田庐,无一不重萦宵旰。”
而此时浙中海潮之地,如海宁,新修的柴塘、石塘,都已竣工。这些都是皇帝上一次南巡时,亲自勘探规划、拍板定夺的工程,便也都等着皇帝亲自察看、验收。
且濉河荆山桥等处,亦为数省灌输吃紧关键,此时正是都等待皇帝亲自验收之时。
故此皇帝欣然准奏,定于后年再度奉皇太后南巡。
此事定下,前朝后宫人人都知,尹继善这便是又做了一件令皇帝高兴的事儿去。尹继善此人一生端正,唯有在皇帝数次南巡之事上,略微显出些承奉之意,便连挚友袁枚、还有九爷傅恒都曾笑谑嘲讽过;而尹继善显然并不将早年众人的嘲讽放在心上,今年依旧故我,倒叫人有些意外。
可是表面的意外之下,必定有内里的必然。
永琪便自是第一个想到了永璇去。
尹继善是永璇的岳父,尹继善这般放下自己的颜面,毫不掩饰对皇上的承奉之意,自然叫永琪觉着,这尹继善实则是为了永璇筹划。
如今永珹、永瑢相继出继,成年的皇子唯有永琪和永璇两个;且以永璇生母位分为高。
永璇更有尹继善这样一个岳父,而永琪自己的岳父却已经死了。
永琪心下十分介怀,回到兆祥所里,闷闷不乐良久。
自从永琪的腿坐了病之后,他在自己的所儿里便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体恤下人、英俊明朗的主子去。每当永琪这般闷闷不乐,便整个兆祥所上下,谁都不敢上前劝解了。
鄂凝知道,自己便是再不愿意,可是这上上下下自都是瞧着自己呢。若自己不去,难不成要叫下人们瞧着主子们之间这般尴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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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凝只得硬着头皮来劝永琪,小心翼翼地问,今儿乾清门听政时,阿哥爷可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去。
永琪苦笑一声,懊恼地砸了砸自己的腿,“还能是什么?这般寒冬腊月的,又是站在乾清门前的风里,便是旁的倒没什么,唯有这腿是越发不中用了。”
永琪说着,眼神也是一黯,“从前这样的时候儿,倒是尽可以看老八的笑话儿去。可如今,我这腿怕是也比老八好不到哪儿去了!便是再咬牙撑着,与他相比,亦不过是半斤八两。”
“我怎么都没想到,竟有一日,我连那瘸腿的老八都要比不过去了!”
听话听音儿,鄂凝听出了阿哥爷的心结又是出在八阿哥永璇那儿。
鄂凝轻轻垂首,“要说对付老八,也不是没有现成的法子。只是妾身上回出的主意,却惹得阿哥爷不快意了;那这回,妾身倒是不敢再轻易张口了。”
永琪长眸轻眯,盯住鄂凝。
半晌,终是起身,走过来轻轻抚住鄂凝的肩。
“上回也是我着急,一声说话口无遮拦,倒误伤了你去。我事后回想,如何能想不明白,你那些也都是为我着想。”
永琪说着,缓缓伸手握了握鄂凝的手,“你是我的福晋,自是一颗心全都向着我。你与她们都不一样儿,你是要帮我分担一半儿去的正室,故此你自然想得更多,也承担了更多的委屈去。
能得着阿哥爷这样一句话,鄂凝的眼圈儿终可红了。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却是竭力展颜而笑,“阿哥爷说的好,妾身是阿哥爷的嫡福晋,是要与阿哥爷分担一半儿去的正室。那妾身便没有什么委屈,妾身承担的也都是自己应当帮阿哥爷担起来的。”
永琪阴郁地点点头,“快与我说说,你心下有什么好主意了?”
永琪抬眸,眸子了闪过一丝光芒去。
“你姑姑就是尹继善的继室福晋,若说想捉他们什么把柄,便没人比你能知道的更多。”
鄂凝这般听来,反倒更是满脸的羞愧。
不提她姑姑是尹继善的继室福晋还好,一提起这身份来,便总叫她想起上回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失手去。
她便尴尬地连忙岔开方向去,“……阿哥爷怎么忘了,老八还有最大的一个软肋,就在令贵妃宫里呢?当日阿哥爷既是因为这事儿好悬吃了挂烙儿去,那此时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索性都抖落出来算了。”
“我就不信,那尹继善知道女婿实则心早已放在了旁人身上,不在他女儿这儿,他心下还能痛快!”
鄂凝如此旧事重提,永琪不由长眉紧皱。
“此事……既已提过,又何必再提?”
永琪不能不想到英媛去。刚与英媛和好了些,英媛肯接受他进她的屋子,偶尔也肯在夜晚伺候他了,若他这会子再提起翠鬟和永璇的事儿去,那英媛她岂不是又要与他翻脸了去?
鄂凝悄然盯着永琪,心下已是冷笑。
她何尝不明白,阿哥爷这会子的迟疑,都是为了英媛啊。
——她今儿旧事重提,便也是为了英媛呢!
眼见着阿哥爷跟英媛又重新好起来了,眼见着那英媛虽说脸上还是有些儿清冷,可是夜晚也还是重新伺候阿哥爷了!
英媛这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儿,便叫她最是心下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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