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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也只是淡淡地笑,“她们这些话想传扬给谁听,我自不关心。不过她们要是将心思指在咱们十五阿哥身上,那倒是白费了。”

“总归我们十五阿哥还这么小呢,哪儿到封爵的年岁去?她们要是有心思,还不如将这话传给永和宫那位去……十二阿哥年岁不小了,永和宫那位才更在乎皇子封爵之事。”

白常在听罢也释然而笑。

语琴挑眸望了望窗外,“再说宫里的规矩啊,是年届十五岁,就请宗人府题请爵级;而封亲王的,是年满二十岁才能始封的。按着规矩算算,如今还没出继的皇子里,年满二十岁的也就永琪一个,连永瑆、永璂还不到年岁呢,咱们十五阿哥又着什么急去?”

“再说皇上封永琪的谕旨里也说得明白,‘皇五子永琪,年已长成,应予封爵’。皇上可不是只封他一个,是恰好只有他一个满了二十岁罢了。”

“况且你算算,永琪今年都多大了?他是乾隆六年的生人,今年都二十五了,要是按着规矩是该十五就题请封爵,他晚了十年;便是按着二十岁封亲王的规矩,他也还是晚了五年去。”

“故此啊他这封爵的时机不是早了,而是怎么算都晚了!也不知道愉妃和鄂常在她们,这是欢喜个什么劲儿。”

语琴看得明白的这些事儿,就更别说婉兮和婉嫔这些眼睛更为通透的人去,个个儿都看得明白。

可是愉妃却宁愿一叶障目,只看好的,不顾坏的,依旧满面喜色。

尤其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礼部为永琪拟好名号,皇帝正式下旨:“封皇五子永琪,为和硕荣亲王”之后,愉妃和鄂常在就更是欢喜得快要忘了永琪尚在病中去!

因为“荣亲王”这个名号,实在是一个在传说里太过贵重的名号。因为顺治爷与孝献皇后董鄂氏所诞育的那位皇四子,被顺治爷成为“朕之第一子”的皇子,名号就是“荣亲王”。

当年顺治爷几乎忽略了前三位皇子的存在,直接称那位皇四子为“朕之第一子”,可见偏爱的程度。且祭告天地,接受群臣朝贺,俨然是当做皇太子来对待的。

故此永琪得了这样的名号,愉妃怎么可能不欢喜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呢?

语琴虽说心下明白,可终究是汉女,对满话至今仍不算谙熟,故此也不解皇上为何给了永琪这样一个贵重的名号去。她私下去问过婉嫔,可婉嫔也是江南的出身,对满话的了解也是有限,故此两人商议之后,也没能得出个什么结论来。

只是这会子婉兮养胎为重,语琴不便在婉兮面前给说出来。可是婉兮自己就在养心殿里住着呢,养心殿前殿传出的所有旨意,与她不过是咫尺之遥。况且魏珠和高云从等,哪个不想效力呢,故此婉兮其实早就知道了。

这日瞧着语琴出神的样子,婉兮便笑了。

“姐姐只看汉字的‘荣亲王’,可知道从满文来说,其实是两回事么?”

语琴一怔,随即拍着心口便笑,“果然不一样,是不是?我也是不信皇上能将当年顺治爷给那四阿哥的名号给了永琪去!”

婉兮淡淡垂眸,“顺治爷那位皇四子啊,封号的‘荣’字,用满文来发音,是‘wesihun’,意为‘高贵的’、‘崇高的’;”

“而永琪的封号,满文字样则是‘dengge’,寓意为‘光荣的’、‘荣光’。”

“姐姐瞧,其实这根本是两回事。不是同一个字,也更不是相同的涵义。不过是在满文与汉文的对译之中,并无其他'rong’字来方便区分,这便只得同用一个‘荣’字罢了。可是汉字本是这世上最深邃的文字,同一个字,内里的涵义也是差别千万,故此就算汉字字面上都是‘荣亲王’,实则全然云泥之别了。”

语琴茅塞顿开,也是拍手笑,“终究是我懒,进宫这些年也还不想学满文。要是我当年听你的话,那今日也不至于迷糊了去。”

旁边玉蝉淘气地一眨眼,“其实即便是与当年顺治爷的四阿哥是同一个封号,奴才也不觉着是好事儿啊!那个四阿哥是早夭的命,皇上在五阿哥病重之时给这个名号,难不成是——催命了?”

婉兮忙轻啐,“去,忙你的去,这话也是你说的?”

语琴早笑弯了腰,“便是玉蝉不说,我也想说呢!亏愉妃还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这哪里是什么该高兴的事儿?”

婉兮扬扬眉,“兴许也是因为她自己是蒙古人,便是进宫多年,或许对满文的知解也不够仔细罢。”

语琴轻哂,“愉妃不懂就不懂了,可是永琪自己却是精通满话、蒙古话的。愉妃看不出来的分别,想来他自己该看得明白吧?”

语琴没说错,愉妃那边欢喜得就差没四处去说永琪已经被秘密立储了,可是兆祥所里已经下不来炕的永琪,自己心下却是跟明镜儿似的。

此荣非彼荣,他在皇阿玛的心目中也永远不可能有董鄂氏所出的那个四阿哥的分量去。

若说这大清的后宫啊,活的皇贵妃只有当年的董鄂氏,一百年来,只又出过目下这位皇贵妃一个。若说比照皇帝的爱屋及乌去,那也只能去论及人家皇贵妃所出的小十五去,轮不到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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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额娘,是早被皇阿玛给忘记了几十年去的人了。这么多年来无论南巡还是北狩,皇阿玛都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她去……

原本被封荣亲王,皇帝的本意是冲喜,可是永琪非但没有因此而欢喜,病情反倒更加重了去。

偏在荣亲王的名号颁下之后,他接着得到的消息是,皇阿玛已经命内务府,在为他修葺荣亲王府!——皇帝将克勤郡王岳托第三子喀尔楚珲府邸赐予永琪!

喀尔楚珲的爵位为贝勒,故此他的府邸规制亦不低,以这样的根基去修葺和改建,辟为亲王府,内务府的工程和耗费都会小很多。

内务府官员特地将这个消息送进兆祥所来,本是想讨好永琪,极言这座府邸位置好、风水佳、景致美:此府邸坐落在太平湖之东,府前为中街,再南是槐抱椿树庵,府后为宗帽头条。邸中多花木山石,复引太平湖入园,林亭尤美……

可是永琪却是反倒一股急火,当晚竟是咳出了血丝来。

虽说皇子成婚、封爵之后,按例应该分府。分府之后,皇子就可以出宫就府,还能分到属于自己的粮庄、田地、银庄;内务府的包衣人等……

可是这只是明面上的规矩,而私底下也有不成文的规矩,皇帝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却是即便封王,亦不搬出宫的!

便如如今的皇帝,曾经的宝亲王,便是封王,依旧住在紫禁城里。这规矩是他皇祖父雍正爷立的,那他皇阿玛必定也会执行。

他皇阿玛虽说给他封了亲王,可是他皇阿玛却也要给他预备分府了去!

——这意味着什么,他自是心知肚明!

从为大臣奠酒,为亲王穿孝之后,终于轮到了封王分府——皇子被排除储位的所有暗示,至此时,永琪全都已经凑全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皇太后圣寿节起,宫里正式开始了年尾的数月大庆。

婉兮身为六宫之首,却因为怀着孩子,此时已经显怀,皇帝格外小心翼翼去,这便叫婉兮除了在皇太后圣寿节当日,率领后宫赴寿康宫行礼之外,其余一应事务都不准婉兮亲自管了。

婉兮不能管,贵妃之位还空着,便自是由妃位之上的几位来分担各项内职。

妃位之上,此时本以舒妃为首。可是舒妃自己没有本生的皇子了,这一项上要输给愉妃;且愉妃终究是潜邸老人儿,便在行走次序上,舒妃也不能不有所礼让。

再加上永琪这刚刚被封为和硕荣亲王,倒叫前朝后宫不能不侧目。愉妃自是得意难自掩,凡事不但不再谦让,反倒主动上前,借着自己的年岁和资历,俨然要排到舒妃前头去了。

这副局面,舒妃心下也自不愿意。私下里不由得与语琴说,“瞧瞧,我都想要叫她一声‘愉贵妃娘娘’去了!”

语琴轻笑一声,“你且容得她得意一时去吧。从乾隆六年诞下永琪至今,二十多年去了,她在这后宫里如影子一样,她也够憋屈了。好容易得了永琪的好消息,还不风光几天么?”

“所生皇子封为亲王,母以子贵,人家这会子自以为比咱们身份更贵重去,也是合情合理。”

舒妃轻啐一声,“且叫她得意去!我倒是看着,她究竟能得意几天去!”

颖妃幽幽一笑,“旁的倒也罢了,咱们自为皇贵妃分担就是,我关心的倒是正月初一那天的坤宁宫家祭……坤宁宫家祭原本应该是皇贵妃亲为主祭,可是皇贵妃的身子要紧,自是不能亲下庖厨、煮福肉。终究得从咱们当中择一人来代为行礼。”

语琴便笑了,“那自是舒妃呀!我是汉人,高娃你和豫妃,包括愉妃都是蒙古人,对这些满洲的礼数,自是比不上舒妃娴熟。”

颖妃咯咯一笑,“我就怕,那位蒙古人啊,连这个都必定要抢呢。”

皇太后今年圣寿过完,老太太倒是格外高兴。因为她过完了这个圣寿,那“七十三”这个坎儿年便也算过去了。她从过完了圣寿之日起,就可说自己是七十四岁了。

老太太高兴,寿康宫里的庆贺便也从十一月二十五到十二月都没止退过。一众嫔妃也排班道寿康宫陪伴皇太后,或者说话儿,或者在寿康宫内的小戏台看戏,其乐融融。

偏这些日子寿山和福海两个总管太监,却有些神色诡异。

这两位老总管的年岁都不小了,寻常倒不用二人亲力亲为,自有下头的小太监们办差。故此他们也出现在视野里,而且神色有异,自叫几个妃位的都留意到了。

这日舒妃与豫妃一同陪着皇太后,舒妃便不由得道,“妾身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寿山谙达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寿山谙达神色之间怎么有些慌慌张张的?可是戏台何处不妥,又或者是进内承应的学生谁的嗓子倒了?”

皇太后因心下如释重负,倒是没留意,这便也问安寿,“是么?你去问问,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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