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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夏,雪竹上小学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没像往常那样去乡下爷爷奶奶家过暑假。
最好的朋友祝清滢在学前班毕业之前和她约定好了小学也要念一个班,可是妈妈告诉她,分班不是她们能决定的,要等到开学以后才能知道祝清滢是不是和她念一个班。
雪竹为这件事担心了一整个暑假,但是大人们都不理解她。
不理解就算了,还逼着她练琴。
她现在哪有心情,干脆从家里逃了出来。
夏蝉疯狂吼叫,两个大爷对坐在树荫下下象棋,眉头紧锁神色思虑,身边三俩围观的大爷拍着蒲扇边驱赶这炎日酷暑边对当前棋局指手画脚。吃棋子时发出碰撞声,悠闲和懒散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大爷们见雪竹站在旁边围观,亲切地问她想不想学下棋。
雪竹很小的时候就被爸爸逼着学过下象棋,她对这个有阴影,干笑着立刻跑开。
晃荡着晃荡着,又跑到了一楼的贺筝月家玩。
她喜欢去月月姐姐家,因为姐姐的房间里有台被淘汰的小电视,长着两根羊角,没信号,大多数频道都是雪花,只有本地台有画面,天天放些卖药的野广告,还是黑白的,但小孩子电视瘾大,就连广告也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今天来得正巧,贺筝月家没大人,姐妹俩终于不用委屈看广告了。
可偏偏正经电视台的广告也很长,对于小孩儿来说,每到了最精彩的时候戛然而止,掐着把低沉嗓子的叔叔说“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更精彩”,简直是电视台最无耻的谎话之一,几分钟的广告时间像是世纪穿越那般悠长。
“烦死了,演完一集再放广告会死吗?”贺筝月抱怨道,“看VCD吧。”
当然会死,一集都放完了谁还会看广告。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是很精明的。
说看就看,她跑到电视柜前蹲下,打开存放光碟的抽屉翻找。
大都是从音像店买来的盗版光盘。
“我们看薰衣草吧?”
雪竹点头说好,她知道就算她说不想看,姐姐也不会听的。
贺筝月因为它爱上了薰衣草这种植物,也爱上了紫色,省下零花钱去买里面装有薰衣草和小纸条的小玻璃瓶,摆满了整个床头柜,甚至为此和父母提过,想把房间的墙刷成紫色的,结果理所应当地被父母骂了。
看VCD有个好处,想看第几集就看第几集,不用再受电视台的摆布。
贺筝月直接跳到了男女主的腻歪画面。
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猥琐且羞涩的表情。
就在此时,客厅大门被打开,非常戏剧化地,贺筝月的父母回来了。
贺阿姨的声音如魔鬼般从姐妹俩身后响起。
“贺筝月!你又趁我和你爸不在家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有空多读点书也不至于中考连一中的分数线都上不了还要我们花钱把你搞进去!”
紧接着阿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小竹。
阿姨瞬间崩溃,扯着嗓子大叫:“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带着小竹一起看!”
家丑不宜外扬,阿姨关起门来将女儿打了一顿。
雪竹被请了出来,阿姨为了补偿她,送了她一瓶太子奶。
白赚了一瓶太子奶的雪竹坐在楼梯上喝奶,咬着吸管想要不要上楼去找钟子涵玩。
但是子涵哥哥这时候应该在上暑假补习班不在家吧。
雪竹没遇见过比钟子涵更可怜的小孩,虽然她每周都有钢琴课,但起码玩的时间还是有,不过或许是她现在的年纪还不到上奥数课的时候,有可能等她十二岁时,妈妈也会逼她去上奥数课。
她绞尽脑汁想该去哪儿打发时间。
只要不回家,去哪儿都好。
自从妈妈斥巨资花了一万块买了架海曼牌钢琴,为了把这一万块给弹回来,妈妈恨不得她能直接睡在钢琴上。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划破思绪。
雪竹抬头望去,小道缓缓驶过一辆面包车,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主驾驶上走下来个中年男人,他动作有些粗鲁,车门被重重关上,把雪竹吓了一跳。
雪竹赶紧站起身跑到一边去给他让路。
中年男人穿了件背心,汗涔涔地粘着肌肉,腮帮子一动将嘴角的烟吐出来,烟头掉在地上,很快被他抬脚踩扁。
他的眉头从始至终都紧紧皱着。
雪竹只敢斜眼悄悄打量他。
“孟屿宁,下来搬东西。”中年男人张嘴说话。
雪竹似乎都能闻到他嘴里的烟味。
副驾驶的车门此时也被打开,雪竹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可并没有听到砸门声。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动作轻柔,一点也不吵。
是个哥哥。
盛夏刺眼的光斑落在他脸上,削瘦高挑,皮肤很白,眉眼清秀稚嫩,他有着一双茶褐色瞳孔,嵌在眼眶里像是浸着一调清水,淡淡的没有焦距,发色比寻常人要浅一些,呈现出温柔的棕栗色。
中年男人力气大,比人还高的柜子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给架在了肩上。
他沉声催促少年:“快点。”
紧接着自己搬着柜子先上楼去了。
少年的骨骼还未完全长开,背脊单薄且削瘦,搬不了那么重的东西,他选择了体积相对来说比较小的桌子。
可是上楼梯又是个难题。
突然有个小身影掠过眼角,迅速替他抬起了桌子的一角。
少年低头看去。
矮个子,糯米团子一样的脸。
她扎着双马尾,两朵对称的粉色雪纺头花,花心上还粘着耀眼的水钻,相当刺眼。
粉色头花说:“我帮你抬。”
只可惜粉色头花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就算再多来两个粉色头花,也未必帮得了人家。
中年男人很快空着手从楼上走下来,语气微词:“我都下楼了你还没搬上去?”
原本想教训儿子,却看到儿子身边站了个小女孩。
“这谁家的小孩啊?”中年男人问。
雪竹主动介绍:“我也是住这里的,我看他搬不动,所以帮他一起搬。”
“他都搬不动你帮他就能搬得动了?”中年男人扯着唇笑了两声,挥手赶人,“行了小孩都站一边去,我来。”
中年男人抬过桌子,又问雪竹:“小朋友,你住几楼?”
“四楼。”雪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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