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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竹渐渐习惯了水性笔。
因为每天坚持练字帖,她的字渐渐好看了起来。
可想要赶超孟屿宁,她还差得很远。
不论是字还是身高。
孟屿宁最近长得很快,他的个子就跟拔萝卜似的,一个月就往上拔一点。
雪竹被打击到了。
裴连弈安慰她:“哎呀你孟叔叔一米八多呢,宁宁哥哥遗传他肯定也长得高啊,这没办法的。”
雪竹怨念的看着裴连弈,问他:“那爸爸你为什么没有一米八?”
裴连弈尴尬了,只能说:“小时候你爷爷奶奶没钱给爸爸买东西吃,这不能怪爸爸啊。”
“那滢滢的爸爸也有一米八,只有我的爸爸没有一米八,”雪竹突然扁嘴,语气快哭了,“为什么只有我的爸爸这么矮?”
几秒后。
“哇——”
雪竹哭起来。
裴连弈挠了挠脸,第一次因为自己没长到一米八而感到自卑,而且是在女儿面前。
看着女儿哭得这么委屈,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爸爸。
因为他没有一米八,给女儿蒙羞了。
于是在某天和隔壁老孟在天台喝酒看星星的时候,裴连弈幽幽问老孟:“大家小时候都没米饭吃,为什么你能长到一米八?”
老孟不明所以:“什么玩意儿?”
裴连弈自觉喝多失言,转移话题:“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我问宁宁,他说你每天都是凌晨才回来。”
“我不忙谁赚钱供他读书?”老孟说。
“宁宁今年都要中考了,你多少也抽点空辅导下他的功课啊。”
老孟自嘲地笑了笑,反问道:“我辅导他?到时候耽误他连高中都考不上,你们俩口子文化程度比我高,他要有不会做的就顺道帮帮他吧。”
“你儿子聪明得很,有的题我和我老婆还没看完,他就自己想出解题思路了。”
听到邻居夸儿子,老孟硬朗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
“他学习还可以,不用我花钱帮他请老师。”
“辅导是其次的,主要是多陪陪他,中考压力也挺大的。”
“如果他爷爷还在世,估计会陪他吧,只要跟读书有关的,他就特别来劲儿。”老孟突然说。
裴连弈犹豫很久,酒意将心中的好奇顶上喉咙,小心地问:“唔,宁宁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听到他说起过你们?”
这片是教职工小区,挨着重点高中,住的也大都是些退休老教师,孟老和雪竹爷爷是同事,但雪竹爷爷退休后和妻子搬到了乡下养老,住这里方便雪竹以后考高中,于是几年前老裴带着妻子一块搬了过来。
裴连弈带着老婆女儿搬过来的时候,孟老就是一个人住,要不是前几年老爷子过世,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老爷子是有后的。
“估计是当没我这个儿子了吧,”老孟淡淡说,“我那个时候不愿意读书,老头子让我读高中,我不肯听他的,气得他跟我断绝关系,我当时也倔,收拾了行李就离家出走跑到外地去了。”
“然后呢?”
“那几个月我打零工,也算是能养活自己,吃了不少苦,但就是不愿意低头,后来老头子过来看我,给我塞了些钱,说起码去读个中专,以后在社会上也好养活自己,给完钱他就走了,我当时想的是不闯出点名堂来就绝不回去看他,结果他都走了,我还没闯出名堂来证明自己,”老孟突然苦笑,叹了口气,“还是居委会的打电话给我,说老头子给我留了套房子。”
比起在外地租房,老孟选择带着儿子回到老家。
这些事,告诉别人也是丢脸,因此老孟很少提起。
或许是天台此刻的凉风将他心中郁结终于吹散了些,又或许是这几年的相处下来,让老孟觉得身边的这个邻居是个可以偶尔谈谈心的好友,而非酒肉朋友。
“要是我爸还在就好了,”老孟轻声说,“宁宁跟我不亲,我也懒得凑到他面前找不自在,你让我多陪陪他,但可能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或许会更自在一些。”
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裴连弈不便插嘴。
老爷子都过世好几年了,如今再追忆也没有任何意义。
活着的时候不懂珍惜,死别后的千般歉疚都为时已晚。
喝完酒后,两个男人回到各自的家。
裴连弈坐在客厅沙发上醒酒,或许是嫌呆坐着太傻,于是点了根烟抽起来。
宋燕萍刚洗完澡出来,一出来就闻到了好大的烟味,她生气的站在沙发旁,叉着腰教训丈夫:“不是让你抽烟去外面抽吗?你想让小竹吸二手烟?”
裴连弈回过神,忙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突然说:“我明天打电话让我妈从乡下带两只老乌鸡过来,你熬了汤给宁宁和小竹喝。”
宋燕萍问:“怎么突然想起让你妈特意从乡下带乌鸡过来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宁宁这孩子……”裴连弈顿了顿,说,“快中考了,平常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
孟屿宁睡得不熟。
房门被轻轻打开时,他整个身体先是警觉性的一抖。
可看到从客厅溜进来的光,孟屿宁知道是父亲。
小偷怎么可能敢开灯。
果然,孟屿宁闻到了浓烈的酒味,这个气味在他新照顾你,仿佛就是父亲的身份卡。
他闭着眼,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床微微陷下去一角,孟屿宁背对着坐在床上的父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睡了吗?”
浑厚的嗓音尽力压低着问儿子。
孟屿宁没回答,以沉默告诉父亲他睡了。
闭着眼数不清时间,就在孟屿宁都昏昏欲睡时,头顶被覆上一只粗粝温暖的大手。
父亲微微的喟叹声伴着酒气吹拂至鼻尖边。
替他掖了掖被子,老孟起身出去了。
房间重新归于黑暗中后,孟屿宁才敢睁开眼。
他恍惚地抚上头顶。
内敛至极的少年最后也只是弯了弯唇,很快又重新睡过去。
这次睡得很熟。
孟屿宁中考的日子终于来到。
和他一样面对人生中重要的考试的还有贺筝月和钟子涵。
唯独闲的就只有雪竹。
她不但闲,她还放假了,闲上加闲。
原因是第一小学被教育局设为了考点。
放假的前一天,老师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打扫任务。
虽然之前很感激哥哥姐姐们借用他们学校考试才让他们有假放,可是放假前还要大扫除,还得搬课桌,他们又不是特别感激这些初中生了。
今天又恰逢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不到四点就下课,到晚饭时间之前,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玩,所以星期五下午这段时间简直可以说是小学生们非寒暑假时期最幸福的时刻。
雪竹拿着湿抹布,搬了张椅子放在走廊上,踩在上面擦玻璃。
祝清滢和她一组,正在擦里面那一面。
两个小女生对着玻璃哈气,和对方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小竹,你哥哥他在哪个学校考试啊?会不会就在我们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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