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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好面子,果然香料行行首一见林公子请来了红妃,大觉受尊重,态度都不一样了。
之后两边因为利益分配协商,红妃在中间并不插嘴利益分配本身,只是在气氛不好的时候暂时岔开话题——即使到如今,她依旧没有八面玲珑的能力。索性她受过姐姐师小怜提点,知道说不好话就不说的道理,不说总比说错好。
当然,这也是她性格使然不然换一个愿意在这种事上显示存在感,且多话的,即使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种事,也是忍不住开口的。
其实也是林公子这个外地人不够知道红妃,真正相熟的都知道,红妃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从中协调,也就不在这种场合请她了。
不过只以今次来说,红妃这种表现却是恰到好处。林公子和香料行行首属于自有主意的那种人,应对他们说的太多反而不美。
所以事情结束之后,香料行行首格外欣赏红妃,瞧了红妃一眼,心念一动便笑着道:“师娘子性情高致,雅量非常,如今这般女乐也不多见了——今日事成,也是有师娘子的功劳的!黄全,稍后替我备些香料与师娘子,寻常的别送去,师娘子哪里缺那些!送些最上等的,教师娘子平日烧香时也能使!”
香料行的行首,说要送好香料那自然是好香料,一般的人家也拿不出手啊!
事实上,红妃天擦黑的时候返回撷芳园,准备开酒席之事的时候,就有人过来禀报了礼物的事她人不在馆中,礼物都是钱总管代收的。
“到底是香料行里的行首,送人香料竟是用箱子装的!这要值多少钱?”秦娘姨咋舌道。她在红妃身边也算见过世面了,但别人送香料了不起了一匣子一匣子地装来,哪有这样用箱子的!
专程送给红妃的香,早些时候红妃刚做女弟子时,或许还有中等香,但如今可没有了——香料过去是官方专营的,为了方便估价,主管这门生意的香药榷易院将香料按大致价格分为了上中下三等。如今香料已经不是官方专营了,但香料分等的方式却是照旧的。
中等香料在市面上大约是三贯多每斤,就算是中等香料用箱子送,一只不算大的箱子装百来斤也是轻轻松松,那就是几百贯了!
这次人家香料行行首送来了两只箱子,两只小匣子,大箱子里一个装的是三佛齐进贡的上等,市面上售价要六贯多一斤!这一箱子装了一百斤出头,少算一些也是大几百贯钱了。至于另一个箱子里,则是‘钦香’,这是海外来的沉香,因躲在钦州集散,所以有此称呼。
沉香也是非常名贵的香料,但舶来的海外沉香因为香气过于浓烈,反而不符合此时烧香的品味,所以价格和海南沉水香不在一个档次上。海南沉水香来到东京后,其中第一等的要价十贯钱一斤。至于‘钦香’,大约只是五贯出头。
所以香料行行首随手送出两箱子香料就是一千多贯了,虽然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东西到手是拿货价,甚至都不一定有花钱,但东西值这个价钱是明摆着的,也难怪秦娘姨咋舌。
红妃却不怎么在意那两箱香料,反而是打开了两只精美至极的小匣子,然后就摇了摇头:“要说值钱,大的不如小的。那龙脑也就罢了,待会儿一发转手就是,只这龙涎香留下罢。”
龙脑在之前就是极贵重的香料了,就是香药榷易院在估价的时候也以‘星’计算(就是‘两’),一星值一到两贯!换算成斤,那就是十几贯了!而近几年,龙脑更是涨价厉害,因为朝廷规定官员死后赙赠要用龙脑。
一时之间供不应求,龙脑价格应声而涨!如今每两就要五贯左右,匣子里装了两斤,就是一两百贯了——但这不是红妃说那话的理由,红妃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因为另一个匣子里的龙涎香。
龙涎香用个琉璃瓶子封着,上面贴了洒金笺子,说明了是上等龙涎香,重五两。
龙涎香有‘诸香之中,龙涎最重’的说法,哪怕是在广州的上岸价,如今上等也是一两不下百贯,次等五六十贯。而抵达京师之后,龙涎香不以‘星’来卖,而是用‘钱’算账,上等龙涎香一钱值二三十贯呢!
只这一瓶龙涎香,就要抵过其他香料的总价了。
而除了香料行行首送来的礼物,林公子也有礼物相赠,只是远没有那样‘夸张’。他送来的都是一些海外宝货,婆露国的水晶、珍珠,蓝里的象牙,数把高丽扇——所谓高丽扇,就是折叠扇。
据说折叠扇起源于东瀛,但高丽也精于制造折扇,此时国中也仿制折扇,时人以折扇为潮流,但以工艺而论,尚且比不上高丽和东瀛。所以此时称折扇作高丽扇和倭扇。
不过高丽扇和倭扇还是有点儿差别的,高丽扇喜欢用鸦青纸做扇面,扇面绘图,极为精致华丽。倭扇则主要劈杉木如纸做扇,上面彩绘装饰也有,这和红妃印象中的檀香木扇类同。
从审美上来说,国人更偏好高丽扇,所以同样是奢侈品,价格也差不太多,高丽扇的名气却是后来居上,比倭扇更大了。出使高丽的使臣,借着福利从高丽采买特产首选也是高丽扇,只不过这高丽扇不是他们要卖的,而是自用。
盖因高丽扇画工极精,不是一般工匠能得的,所以产量极低。很多时候使臣也只能拿到一两把,如此珍惜,自然是自用的。
另外,今天除了香料行行首和林公子的礼物,红妃还收到了其他人的礼物。这些礼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不能以礼物来说,只能说是正常的往来——一些熟客时不时就要给红妃写信,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些小礼物,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前者一支钗儿,后者一本书、一篮花,都很正常。
而事实上,哪怕是女乐,这种往来才是日常。至于大笔大笔送礼物,特别是如香料行行首那般字面意义上‘一掷千金’的,寻常女乐等闲没机会,当红女乐亦不是经常可见。
检视着这些礼物,留下红妃要自用的、送人的,剩下的自然就是发卖处理了。
看着往来红妃院子里抬礼物出去处理的,这会儿回馆中等晚间客人登门拜访的花柔奴又酸了,听着秦娘姨嘱咐做事的人:“小心些,这两箱子全是上等香料,沉重的很!若是一时不察摔了,散落破碎了香料,如何算!”
两人抬一只箱子,旁边还有一人接过秦娘姨递过来的装龙脑的匣子,忍不住问道:“这匣子都这样精巧了,里头又装的什么?”
秦娘姨表面上推说不好说,实际上旁边人鼓动了两句,就与有荣焉地说了出来:“这匣子里是龙脑!如今官员赙赠一定要龙脑,龙脑价儿一日比一日高呢!别看只是这一个匣子,盛了两斤龙脑,却也值一两百贯!”
旁边人也是官伎馆的人,见过世面,倒不为这个数字惊诧,反而好奇问道:“这样好东西,小师娘子怎得不自己留用?这都不自己用,小师娘子平日使着什么啊?”
一般送来的礼物,女乐都是拣最好的留用的。最好的东西固然能换更多钱,但在封建社会里,最好的东西常常是有钱也没处买的。所以有机会得到,女乐都会尽可能留用。
“我们娘子平日用的香料都是极齐全的,龙脑香虽然价高,但也是有钱就能得到的,怎会缺少!”秦娘姨说着稍稍压低了声音:“香料行的杨行首送来这般多的香料,我们娘子只留下了一瓶龙涎香上等龙涎香,那一小瓶只五两重,就快要抵过这两只箱子并这匣子龙脑了!”
“到底是香料行行首呢”一只手抱着匣子的人也忍不住咬着指头发痴:“这一份礼物就是两三千贯了啧啧啧啧,真遮奢啊!”
听到这里,花柔奴再也忍不住了,正好孙惜惜也经过这边过道,她便高声说起风凉话:“到底是红妃,比我们都强,只收一份礼也值这许多钱!我见着红妃如今竟是时不时就要收一次大礼如此过不得多久,她该多豪富?”
看着孙惜惜,花柔奴又故意以可惜的语气道:“只是人再能为又有什么用,到底冷情了一些,叫姐妹们看了不愿亲近惜惜寻她借了些许钱财,她巴巴让写了借据,又是说定三年还钱,又是让馆中做担保的,钱财看的忒紧!要是我能有她这样的力量,帮姐妹一把连眉头都不皱的,何必这样扭扭捏捏!”
慷他人之慨总是这样轻巧,红妃甚至懒得理她。事实上,打断她的风凉话的是新送来的礼物。
押送礼物的是郑王府的管事,让人将礼物送进了红妃的院子,自己则是恭恭敬敬奉上礼单与自家主人的书信,叉手向前道:“家大王有分教,师娘子休嫌轻微,些许玩物,当不得师娘子摆设,送人也使得。又说明日派人接师娘子去花牌船游玩,问师娘子与谁家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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