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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的樱花将山头染成粉色,邹灵雨按着险险被风吹起的面纱,与丫鬟走在小道上。
扑面而来的微风送来花与酒交织的香气,花瓣被风吹落,如细雪飞舞,落在地上,将黄土增添几许鲜嫩气息。
酒的香气清甜,邹灵雨隔着面纱闻见,眸中露出赞叹神色。
好香啊。
踩在未铺砖石的小道上,不过几步便脏了绣鞋。
丫鬟垂首走在后头,见状上前劝道:“二姑娘,您到马车上候着吧,奴婢过去便好。”
否则来回走完这段路,怕不只鞋面,连裙襬都得沾上泥沙。
邹灵雨摇头拒了,压低声音说道:“不打紧。”
她嗓音温婉,丫鬟还想再劝,见邹灵雨露在外头那双弯起的美目含笑看她,蓦地红了脸,恭顺应了声“是”,退到身后。
邹灵雨肤质细若凝脂,淡湖蓝色的面纱掩着她下半张脸,更显肌色冷白。
偏生遮去下半张脸,将那双水波流转的明眸衬得犹为醒目。
樱树下不少人聚集在一块儿饮酒谈天,这地方女子本就少见,何况像邹灵雨这样哪怕掩了容貌也能看出几分姿色的美人?
她所经之处谈话声一静,胆子大点的就直勾勾看着,然后被她身后两名丫鬟轮流狠瞪,胆子小点的则用眼角余光偷觑。
不管受到何种目光,邹灵雨仍是目不斜视,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往前款款而行。
待她们走过,交谈声才再起,只话题内容早与先前相去甚远,谈论的不外乎都与邹灵雨相关。
“那是哪家的姑娘?”
有人来得迟,手拎刚打的酒水,还未入座便迫不及待对着酒壶嘴仰首饮了,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他赞道:“每年就等这个味儿!”
只在樱花花期开张的酒肆,所酿果酒清甜顺口,用初雪所化之水酿制,数量极少,千金难买,单单用来招待来客,并不售卖。
物以稀为贵,更别提酒水滋味上乘,每年都引得许多人前来樱树下翘首等待,就为了喝上一口玉液琼浆。
喝到梦寐以求的果酒,那人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那是长靖侯府的姑娘。”
有人再问:“侯府里可是有三位姑娘,那是哪一个?”
不用他回答,自有另人嬉笑反问:“遮去半张脸就有那般天姿玉色,你觉得是哪个?”
众人一默,心头自涌上答案。
一人叹道:“是二姑娘啊……”
既知对方身份,对美人的赞叹声中又多了几声惋惜。
他们喝了酒都有些微醺,自以为压低声音说话,偏声量没小多少,被邹灵雨这当事者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此起彼落的叹息声,邹灵雨长睫颤了颤,眸中光彩微黯。
她自是知晓原因的。
长靖侯大房二房早早分了家,在她五岁那年,父亲战死沙场,本就病重的母亲同年病故。
年纪小小的她失恃失怙,被大伯长靖侯接来京中抚养长大。
尽管已过去十年之久,忆及父母,邹灵雨还是难免神伤。
甜雪听了那番话心中咯噔一声,见邹灵雨脚下步伐滞了滞,便知她听进心里去,扭头瞪人的眼神更是凶狠。
察觉言谈被她们听去,几人面上讪讪,再不敢多言,只顾低眸喝酒。
若非甜雪瞪得狠了,还不知他们后续要再谈及什么样的言论。
不管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还是自幼定下的婚约,纵然邹灵雨在京中艳冠群芳,提起她赞赏容貌声音后,再来的反应便只余摇头叹息。
可怜啊,可怜。
可惜啊,可惜。
旁人的怜悯影响不到邹灵雨,她只是想起已故的父母,心中泛起阵阵酸涩。
前头支起的小摊有一少女正在对人说话,她清冷的嗓音响起,对还排着队伍的人言:“今日没了。”
邹灵雨眼睛一亮,忙打起精神,不让她发觉自己异样,笑笑朝她走去,脚步轻快。
“余姐姐。”
她甜甜喊了声。
没能等来酒水的队伍散去,这处人少,邹灵雨不再压着嗓子说话。
她声音清脆,喊人的时候语调上扬,一句称呼也能给她喊出撒娇的音色来,活像挨着人脆声鸣叫的鸟儿。
余莹瞧见她,淡漠的眼里闪过笑意,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脸。
她拿出巴掌高的小酒坛,手背上新结的伤痕格外突兀,“替你留的,拿走吧。”
邹灵雨不动声色扫了眼余莹身上擦伤,见都逐渐好全,才弯了弯眼,“多谢余姐姐,这样给伯父的寿礼我就不必愁了。”
伯父喜酒,过几日便是他四十岁生辰。
知他对余莹酿的酒馋了许久,偏碍于身份纠结许久,不便前往。
邹灵雨偶然间对余莹说起,没想到对方将此事记在心中,特意给她留了一坛。
余莹见她那样,勾了勾唇,说道:“若不是你,我今年也酿不了酒。”
她俩去年冬季才相识,余莹为集初雪滑落山崖,险些丢掉一条命。
邹灵雨那会儿正欲往父母留给她的庄子去,恰好发现了她,两人又谈得来,邹灵雨时常来寻她说话。
她问:“怎么样?今年可找到了?”
余莹摇摇头,“未曾。”
邹灵雨也是认识余莹后才知道,那人人赞扬的名酒春樱是余莹所酿,每年坚持亲自舀酒与人,为的便是在寻、在等一人。
见她神情落寞,邹灵雨便打住不再细问,可瞧着余莹的目光却隐隐透着艳羡。
余莹抬眼,正想让邹灵雨不必介意,瞥见天空,神色登时一顿。
邹灵雨问她:“怎么啦?”
也跟着往后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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