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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孟九重一靠近况曼便问。

况曼:“楼上有三个回纥人,伪装成这个竹楼里客人的随从一起来的阿萨族,这个阁楼客人的属下,皆是蛊奴。”

“蛊奴?”孟九重眼里闪过凝重。

当初他调查伦山时,也曾在调查到过蛊奴。不过,伦山的蛊奴很神秘,外人一般不可见。

况曼点了点头,并没有细说,他俩对蛊都不熟悉,想解释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只有三个回纥人吗?回纥人入百濮迟迟没有行动,现在才有所动作,应该是想让咱们自投罗网,这里,不该只有三个回纥人。”孟九重抛开蛊奴的事,分析道。

况曼沉眉:“我也觉得不可能只有三个,这寨子里必还有他们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阿萨族很大,今晚入住阿萨族的人很多,想将伪装过的人找出来,还真不大容易。

“这座竹楼入住的是阿塔族的人。”

就在况曼和孟九重思索着该怎么把回纥人找出来之际,出去打听消息的云飞回来了。

不过,这家伙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头佩银饰,穿着百褶裙的少女。

看着跟着云飞回来的女孩,况曼木了。

哦豁……逃婚的新郎,自投罗网,被新娘捉到了。

跟着云飞一起回来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想以婚姻的方式将云飞留下来阿呜。

阿呜脸色有些忧郁,没了那日婚礼上明媚娇艳,她粉黛未施,水眸中透着幽怨与惆怅。

云飞的神情也不大好,狭长的桃花眼里蕴着锐利,板着脸,再没前几日的嬉皮笑脸。

气氛有些尴尬。

况曼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该说啥了。

递了个眼神给云飞,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但云飞这会儿心情显然很不好,黑着脸,完全没有接收到况曼的讯号。

“确定是阿塔族的人?”孟九重没受云飞和阿呜之间诡异气氛的影响,掀眸看向竹楼,淡淡问。

“是阿塔族的人,他们是今日下午抵达阿萨族的。因为阿塔族在百濮地位崇高,所以,阿萨族的族长,便将他们安排到了族中最好的竹楼里。”

回答孟九重话的是阿呜,阿呜看了看在场三个人,聪明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侧头:“云飞,你们是蛊后的人对吗?”

最近阿塔族和蛊后一脉冲突不断,而他们现在也盯着阿塔族,所以,不又难猜出他们和蛊后的关系……

听到阿呜的问话,况曼抬眸,欣赏地看了看她。

……好聪明的女孩。

可惜,芳心错许。

云飞未回话,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

阿呜眼睛里透起哀怨,她垂头,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

看着漂亮的女孩,况曼呼了口气:“先离开这里,去山上说。”

他们是来夜袭,现在这情况,还夜袭什么,得了,先把这两人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吧。

这地方不是谈话的地方,况曼话落,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身子一纵,就奔向阿萨族的后山。

孟九重见状,举步跟上。

云飞看了眼埋着脑袋的女孩,眉头紧夹,长臂一揽,带着阿呜向况曼二人追去。

这个女孩是个好女孩,但他,却不是她的良人。

有些话还要说清楚,让她彻底死心。百濮族男儿无数,没必在他这么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身上,浪费年华。

阿萨族的后山,况曼找了处较为隐秘的地方停下。孟九重和云飞前后脚抵达,刚一到地方,云飞就将阿呜放到地上,并后退两步,拉开与阿呜的距离。

阿呜依旧埋着头,通身溢着沉寂。

况曼看了眼她,又抬头瞅了瞅云飞。身子轻纵,跃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完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感情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这个女孩,明显是对云飞动了心,而云飞对她……

从他的反应,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一丝感情,哪怕他稍有一丝动心,这事好处理。

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既然没有感情,那就别拖泥带水。

孟九重紧随其后,纵身落到况曼身侧,看都没看阿云一眼。

阿呜抬头,看着利落上树的况曼,眼里闪过羡慕。

云飞和这女孩相处得这么愉快,他喜欢的,是这种性格的女子吗?

“阿呜,你是个好女孩,但我不是你良人,阿萨族斗蛊之后,你回波兰族去吧。”云飞待况曼和孟九重离开,紧揪着眉头,道。

“我喜欢你。”阿呜抿着嘴,固执地道。

她控制不住喜欢他的心。

她也不知道她喜欢他什么,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甚至都没有彼此了解过对方,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家里有什么人……只知他未曾娶妻。

那日带他回族后,她探他的话,当听到他尚未娶妻时,她仿佛吃了最甜的蜂蜜,满心欢喜的以为,她肯定有机会。

执拗的话,让云飞额头直跳,有些头痛。

“可我不喜欢你。”冷酷的话,从他嘴里溢出。

必须让她死心,要不然……

阿呜眼瞳闪过一抹哀愁,极轻地低喃道:“我知道……”

所以,她没资格怪他在成婚当天,不顾她脸面,决然离开。再见面,她连质问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哪怕她脸面扫尽,也找不到去怨,去恨的理由。

因为那场婚礼,是她强求来的。

云飞看着阿呜,深叹了口气:“你喜欢我,可我却不喜欢你,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你变得面目全非。你是你阿爹培养出来的下一任族长,应知,有些事当断则断,拖下去,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且,我的妻子,我师父已有人选,那个女孩,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

云飞是真头痛,早知道会因为一个暂时疗伤之地,就被这个女孩缠上,打死他,他都不会跟她回族。

他感激她当时的收留,但那仅仅只是感激罢了。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入百濮,更不会娶一个百濮的女孩。

很小的时候,师父和阿娘就告诉过他,他要肩挑两房,以后得过继给大伯一个孩子做承孙。

而且,圣慾天乃是江湖是非之地,他的妻子不说多厉害,至少要有自保之力,且一定要够独立,够坚强,哪怕没了他也能洒脱地活下去,而不是沉溺情爱。

就这一点,阿呜就排除在外了。她性子虽好,却不是他妻子的人选,所以……

无情的拒绝让阿呜顿时红了眼眶。他的话,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划在她的心口上。

阿呜潸然泪下。

颤颤巍巍,哭出了声。

听到树下的悲颤哭声,况曼垂头,往树底下看了一眼。看着下方,蹲着身如一只被抛弃的小兽,无助痛哭的女孩,况曼叹了一声:“好像有点残忍。”

“感情不能勉强,云飞自己会有决择。”孟九重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况曼抬眸,定睛凝着孟九重的脸:“那你呢,你当日娶我时,我神智不清,那时你可曾勉强?”

她与他虽已有夫妻之实,配合也十分的默契,但是……二人之间,却是少了一些东西。

孟九重深眸注视着况曼,微抬手,将她脸颊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你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虽然神智不清,但我还是记得,义父弥留时,他抓着你的手,说让你照顾我后半生,但是你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义父最后一口气始终咽不下,你才点头应下了。”况曼淡淡道。

那时,他娶她,被迫说不上,但却绝对有勉强。

孟九重专注地看着况曼,认真又郑重地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已建立了亲情的纽带,哪怕不娶你,在我心中,你也是我的责任。”

当日,他娶她的确是为了让义父安心。

虽然她一开始,是他和义父抱着寻找真凶的心态救回来的。可八年相处,她成了义父最后那段时间,放心不下的牵挂。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娶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那时,他没有立即答应义父,是因为他清楚,他将来必会踏足武林。一旦步入武林,他身边便不再安全,她极也可能为会因为他,颠沛流离,甚至……

况曼幽眸盯着孟九重的眼睛,不知怎么着,就想问一句他可曾后悔娶她的话。

心里想什么,嘴上不自觉就问了出来:“我恢复了神智,性子与别的女孩截然不同,你,可曾后悔娶我?”

孟九重视线撞上况曼眼睛,握住她的手,极为郑重地道:“不曾。”

我庆幸当初娶了你……

“不后悔就好。”况曼释然一笑:“不过,就算你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没夫妻之实,她可以给他后悔的机会,可现在嘛……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树上的两人,因为说开了的话,关系又亲密了几分。

而树下,阿呜的哭声越来越弱,直到抽泣声彻底消失,况曼和孟九重才从树上纵了下来。

阿呜眼睛通红,许是将求而不得的怨愁哭了出来,身上那萦绕着的郁气,倒是没有刚才初见时那么浓郁。

擦干脸上的眼泪,阿呜看着眼前的三人,道:“我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想来和蛊后应该有关系。阿塔族要蛊后于死地,他们的人马,多数都扎营在对面的龙王庙里,你们若……可以去那里寻他们。”

阿呜很聪明,虽然在云飞身上栽了个跟头,但一冷静下来,很快就分析出了,他们三个半夜三更出现在阿萨族的原因。

阿呜抬头,定定地看着云飞,随即潸然讥笑:“中原男人,果真无情。今日,我终于领教到了。”

“云飞,办完事就离开百濮,这辈子你最好别再入百濮。若他日,我知你又踏足了百濮,我定会一解今日之怨。”还带着鼻腔的声音,吐出了心里的不甘。

不过,这种不甘,听着却让云飞狠狠松了口气。

说完这话,阿呜身一转,踏着脚下潮湿的树叶,一步一步,走出了树林。

那时不时耸一耸的肩膀,证明着这姑娘还哭着。

少女情窦初开,大胆表白,却惨遭拒绝,是该哭一哭,哭过了,能放下就好。

就怕陷在里面,越陷越深,最后迷失了自己。

看着离开的女子,云飞松了口气,还夸张了地抚了抚干干净净的额头。

“总算是想通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负心汉呢。”云飞吐了口气。

“把人家姑娘惹的这么伤心,确实有点像负心汉。”况曼瞥了他一眼,抬步准备前往阿呜说的龙王庙看一看。

要是那里真有阿塔族的人,那今晚她就干场大的。

对了,刚才她探的那竹楼是阿塔族休息之地,那三楼的老妇和女子是谁?

她们在阿塔族又是什么身份?

三楼就两个房间,房间陈置最好,很明显,那是给各族重要人物住的房间。能住在那里面,很显然,那两人在阿塔族的地位应该很高。

“我哪像负心汉了,我媳妇还没讨呢,我负心谁了?”云飞觉得,负心汉这个名声,他不能背。

况曼笑瞥了他一眼,转而道:“你今晚,是怎么遇上阿呜的?”

云飞翻了个白眼:“去打听消息,我只听得懂波兰话,那自然是去波兰族那边偷听了。结果……”

结果刚听个开头,就撞上了阿呜。

他一看见阿呜,拔腿就跑,生怕再被她缠上。

但是这会儿阿萨族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拔腿也跑不掉,这不,就被阿呜给黏上了。

阿呜是波兰族下任族长,这种斗蛊盛会,她阿爹自然是要带她来长长见识,顺便散散心,将云飞忘掉。

她阿爹完全没想过,闺女会在这里再遇上这个冤家,要是知道的话,定是不会带她前来。

阿呜的事,告一段落。

三人摸黑,去了阿萨族对面的那座山。龙王庙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很好找,因为山下有条小径可以直达龙王庙。

三人踏着月色,犹如山间鬼魅,起起伏伏,没多大一会儿就抵达了一座龙王庙。

才刚到龙王庙下方,况曼三人就整齐划一地顿了脚步,然后齐齐晃到了庙外的大香炉下面。

因为,这里戒备很严,竟有人在庙外巡逻。

巡逻的人穿的依旧是百濮衣服,但却和况曼先前在阿萨族里所杀的那三个回纥人不同,他们身材高挑,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典型的北方男人。

只看到这几个巡逻人,况曼三人就确定了,这里面有回纥人。

不,也许里面,就是回纥人的窝。

三人摒气敛息,等这几个巡逻的人过去。云飞就低声道:“暂时别动,我去看看这次带队入百濮的人是谁?”

“不必,管他是谁,反正这次都休想走出百濮。”况曼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回纥人玩什么阴谋阳谋。

对回纥,她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云飞眉头紧夹:“回纥的昆苗很狡猾,若这次是他带人入百濮,我们一动,就会打草惊蛇,咱们说不定逮不到他。”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惊不惊蛇了,我们和回纥人不死不休,阴谋阳谋,都只看结果。斩杀掉百濮境内的所有回纥人,就是我要的结果。”况曼顿了顿,又道:“而且,那幢竹楼里也有三个回纥人,我已经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云飞微诧:“你动作可真快。”

孟九重:“听阿曼的,不用管谁是领头人,这一次,他们出不了百濮,也入不了中原。”

离开苍山前,郁方曾提过,随后会派人来前百濮这边接应,这么多天过去了,外面肯定已布局完成,就算不能将人留在百濮腹地,也能在外围将人剿杀。

况曼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个药瓶子捏在手里:“我先去了,你们盯紧一点,听到声音赶紧收割,一个都别放过。”

况曼丢了一句话,趁着巡逻走过这空隙,身子一纵,如灵猫般,落到了龙王庙的房顶上。

她掀开房顶的黑瓦片,低头,往庙里看了一下。

庙堂中央,有一堆快要熄灭的火,整个庙堂里目测有二十几个人。其中,有三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人,正在一张地图上比画着。

他们说的是回纥语,况曼听不大懂,但是那张地图,况曼却看懂了,那地图恰好就是阿萨族附近的地图。

他们叽叽哇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将手上一把小旗子,插到了地图上的一个山谷处。

况曼懒得管他们在商量什么,商量再多,也得有机会实行才行。

看清楚了下方的情况,况曼抿嘴,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陶瓷瓶从掀开的瓦洞里,咻地一下投了下去。

投下去的同时,她的鞭子也从这个瓦洞伸展了下去。

鞭子的目标是下方视线正对着的人,况曼嘴里说着全杀,但是看了这里的人后,她当即便起了留一个活口的心思。

这里只有二十来个回纥人,回纥人和她打过无数次交道,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点人根本就拿她没办法。所以百濮里必还有其他的回纥人,留个活口,把其他回纥人隐藏地点摸清楚。可以的话,最好弄清楚回纥人和阿塔族之间在搞什么鬼。

鞭子飞梭而去的速度,比瓶子砸地的速度还快。

当下面的人被况曼的鞭子绑住腰,瓶子才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并砸得四分五裂。

白色粉末随着炸开的瓶子飞溅四射。

“啊——!”一声惊呼突然响起,那个不知不觉被鞭子卷到的人,咻得一下被拉上了房顶。

他的这一声惊呼,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龙王庙里,惨叫声顿时响起。

一群本因惊呼声而陷入警戒的人,突然间纷纷抱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痛吼起来。

吼声在夜空中传开,惊得鸟儿四处飞散。

当声音响起刹那,龙王庙外,两道人影仿佛约好了般,从大香炉下猛然冲出,一个晃身,庙外巡视的回纥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双双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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