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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嫣又补了一句:“您别和阿默说这个,反正从今往后,他和我再没什么关系,随他找好妹妹去,我一点都不在意。”
她微笑着,神情娇憨,目光清澈,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我已经不要他了。”
末了,她还真心实意地叹息了一下:“可惜了,玄寂叔叔,您这么好一个儿媳妇没了。”
李玄寂突然不悦起来,他冷哼了一声:“明日你过来,我叫人教你骑马,至于你所用的马,我另外找一匹,些许小事,有什么值当你的。”
谢云嫣摆了摆手:“不玩了,如今再比那个,没趣的很,指不定他们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李玄寂冷冷地道:“你是我燕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怎么轻易认输,置我燕王府的颜面于何地?”
“可是,您的大好儿媳妇已经换人了。”谢云嫣认真地提醒燕王殿下,“或许是温家姑娘、或许是别家的,总之不是我了。”
“我没同意。”李玄寂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云嫣,“婚姻之事,须奉父母之命,这个家是我做主,没有子默置喙的余地,他若不服管教,打几顿就好了,不是大事。只要有我在,他翻不上天去,你不用忧心。”
李玄寂素来有铁血修罗之名,此时不知怎的,神情冷厉威严,周身透出一股凛冽的煞气,宛如淬了血的利剑倏然从鞘中拔出,令人不可逼视。
谢云嫣一下子就怂了,张了张小嘴,又默默地闭上了,算了,和他争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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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李子默托人送了一封信笺给谢云嫣,说道他半夜被李玄寂紧急派遣往西山大营,估计要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且等他回来再教她骑马云云。
谢云嫣稍微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丢到一边去了。
过不多时,燕王府又来了人,这回是拂芳,说道燕王府最近清点库房,翻出大堆名家书画,都有些年头了,想叫谢云嫣过去一起帮着整理修缮一番。
苏氏自然满口答应,打发谢云嫣随拂芳一起去了。
谢云嫣登上了燕王府的马车,车上还有豆蔻,见了谢云嫣就捧出了一叠衣裳:“小谢姑娘,奴婢服侍您更衣。”
豆蔻当年孩子气一团,如今也大了,还是圆圆脸蛋、圆圆眼睛、十分爱笑,和谢云嫣很是相合。
“更衣作甚?”谢云嫣不解。
“姑娘今天要去学骑马呢,这里是窄袖胡服,长靿靴,鞢刓带,穿这个方便。”
拂芳抿嘴笑道:“时间仓促,这是外头随便买的,您将就先穿着,已经吩咐裁缝和绣娘赶工在做了,两个月后的赛马,肯定能让您穿上新衣裳,我们家小谢姑娘是顶顶漂亮的,温家那个,哪里比得上。”
在拂芳眼里,谢云嫣俨然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
谢云嫣小小声道:“芳姑姑,你们家的世子夫人要换人了,不是我。”
拂芳十分淡定:“昨天晚上我听王爷提了两句,猜了个不离十,您放心,燕王府门风清正,当年上官王妃体弱多病,有碍子嗣,老王爷从来不提这个,守了王妃一辈子,王爷自己更是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到了世子这一辈分,王爷既然已经当众认下了您是儿媳妇,要是转眼就换人了,岂不是让人家笑话王爷,这是断断不能的。”
拂芳在燕王府的执事多年,气度不同寻常奴婢,连世子都敢数落,笑着道,“世子就是闲得慌,才会惹出事端来,他被王爷扔到西山大营去了,还叫了赵将军一起跟过去,吩咐赵将军每天寻个事由,把世子打一顿,不要多,打上两个月他就老实了,再兴不起花花肠子。”
谢云嫣无奈地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相信她的真心话,这番好意,实在叫她消受不起啊。
谢云嫣在马车上换好了骑装,又和拂芳、豆蔻说说笑笑的,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远,大半天后停了下来。
“到了。”
豆蔻扶着谢云嫣下了车,谢云嫣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山谷平地前。
四周群山环绕,中间茵茵绿地,一眼望不到尽头,远处,天与地、与山连成了一片,如同泼墨山水画。山脚下隐约看到有屋舍华宇,连绵不断。场中有几匹马儿在奔跑,风驰电掣,如踏白云。
“这里是燕王府在西郊的马场,养的都是一等一的千里马,昨天世子带走的那匹雪里红就是从这里选出来的。”拂芳解释道。
一匹黑马叭嗒叭嗒地跑了过来,自来熟地凑到谢云嫣身边,伸长脖子,嗅了嗅,不屑地喷了个响鼻。
这是李玄寂的飞廉,好认得很,它娘生它的时候,肚子里墨水不够了,就四个蹄子是白的。
谢云嫣嫌弃地捏着鼻子:“快走开,你的口水和鼻涕都喷到我身上来了。”
飞廉读懂了这女孩儿的神情,不服气地朝她“咴咴”大叫,好像要吵架一般。
“飞廉,肃静。”随着这淳厚低沉的声音,李玄寂走了过来,他的手里牵着另外一匹黑马,这匹倒是连蹄子都是黑的,好似在煤堆里打滚出来的。
他握着一杆黝黑的长枪,通体玄铁,镶错云龙金线,三角利刃,寒光流溢,其上红缨如血,煞气呼之欲出,令人望而生畏。
飞廉立即老实了。
谢云嫣看得有些心惊:“玄寂叔叔,您拿着兵器作甚?”
“我亲自教你,如果你不好好学,就用这个打你。”李玄寂面无表情地答道。
谢云嫣惊恐万状,倒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不、不、不敢当,您老人家尊贵万分,岂敢劳动大驾,换个人教吧,不然我没学会就已经被您打死了。”
拂芳笑了,带着豆蔻先退下去了。
谢云嫣刚才的告饶,李玄寂当作没听见,他指了指飞廉,道:“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马,你先用它练着,它脾气虽然不好,但颇有灵性,进退自如。”
谢云嫣看了飞廉一眼,从大马脸上又看出了鄙夷的神情,谢云嫣使劲瞪它。但李玄寂的枪尖指了过来:“先教你上马,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谢云嫣硬着头皮过来。
“来,此处为马肩,站在此处,斜向后方……”
谢云嫣依言而行,冷不防肩膀被李玄寂的枪杆推了一下,接着是李玄寂严厉的声音:“斜向后方,角度不够,要这样。”
嘤,终于知道燕王殿下那杆枪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谢云嫣也是聪颖,被这一点拨,位置就站对了。
李玄寂颔首,他的枪尖从辔头和马蹬上划过,中间略有停顿:“这里,左手抓缰绳并马鬃,右手抓马镫,左脚踩踏马蹬,右脚点地,跳起,旋身上马。”
谢云嫣专注地听了、记了、也这么做了,但是……跳、跳、跳,跳了老半天,就像一只喘气的小青蛙,她就是跳不上去。
飞廉都有点不耐烦了,回过马头,又喷了个响鼻,好像在嘲笑她。
谢云嫣哀怨地对李玄寂道:“您这匹马太高了,我高攀不起,还是换一匹吧。”
“不是它太高,是你太矮,换一匹你照样上不去。”李玄寂无情地道,顺手用枪杆尾巴在谢云嫣的腰部戳了一下,“这里发力,不要软绵绵,挺起来。”
这么一戳,谢云嫣一激灵,猛地跳了起来,这下上去了,中间的时候力度差一点,险些滑下去,被李玄寂的长枪架住了胳膊,抬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坐上了马鞍。
嘤,燕王殿下的枪实在太有用了。
李玄寂亦翻身上了另外那匹黑马,严厉地道:“双手握缰绳,上身坐正挺直,目视前方,好,想要叫它动起来,就用双腿夹住马腹内侧,对,就这样……飞廉,老实点,不许欺负她。”
飞廉轻轻“咴”了一声,开始走动起来。
飞廉走得很稳,一会儿工夫,谢云嫣慢慢地镇定下来,她坐在马上,视野拔高了许多,只见白云行过远山、微风拂过草木、远处骏马奔过原野,万物皆有生机,令人心境开阔。
她欢喜起来,想要看得更高,身体前抬,腿上不自觉用了点力气。
飞廉慢吞吞地走了半天,不得劲,此时腹部受力,马上精神起来,发出一声长鸣,撒开蹄子开始狂奔。
谢云嫣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被飞廉从背上摔了下去。
她在天旋地转间,觉得后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挑了一下,止住了下跌的势头,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半空中。
谢云嫣的心都快掉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又吞了回去,惊魂未定,一抬眼,就看见了燕王殿下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就是眼神有点不太对,谢云嫣更加战战兢兢了。
李玄寂单手持枪,枪尖从谢云嫣的后腰带穿过,把她挑在高处,这一手枪法,又快又准,玄妙无比。
可是谢云嫣一点都不觉得妙,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吊起来的腊鸭子,背朝上,脸朝下,风一吹,就瑟瑟晃荡,好生可怜。
飞廉又从远处转了回来,好像十分开心,“咴咴”大叫。
“玄寂叔叔,您能对晚辈多疼爱一点吗?比如现在,先放我下来。”谢云嫣愁眉苦脸地道。
李玄寂手腕一抖,把谢云嫣扔了下来。
位置不太高、也不太低,谢云嫣面朝下,砸了个结结实实,幸好草地松软,不是很疼,但也足够她伤心了。
她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耍起无赖:“我受伤了,鼻子好疼、手好疼,哪哪都疼。”
“我从来没有教过像你这么笨的人。”李玄寂的话语冷冷的,又是一记当头暴击。
谢云嫣气鼓鼓地抬起脸:“我不信,您统共教过几个人?肯定是胡说。”
她的鼻子上还蹭着泥巴,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小泪花都快挤出来了,和一只炸了毛的三花猫儿差不多。
风是柔软的、空气里草木的香气是柔软的,眼前这个女孩儿,笑起来或者生气起来,都是那样柔软的。
李玄寂心也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但他的表情依旧一丝不苟,端正严肃:“就两个月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你不刻苦些,怎么赢人家?快点起来,不要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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