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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骁冷冷笑道:“然而即便我愿意,想必你也不乐意,还觉得恶心吧?”他心中关了一头獠牙锋利的野兽,此刻站上她主宰的法庭。
一念可以让他生,一念也可以让他成为死囚。
秦骁没再压抑,他把心里的想法说给她听:“或者我帮你杀了那屋子里想压榨你的人,把他们都杀了。”他低低笑起来,“你说我被判死刑的时候,你会不会怜悯我一下,多看我一眼。老子真是受够了你的背影。”
她眼中染上三分不可置信。
她一直知道秦骁偏执,但是对于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他语调虽然讥讽,然而苏菱知道他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这样的感情吓到。
男人的手稳稳地撑着伞,他啧了一声:“这样你就害怕了,不是让我说吗?这些够不够,不够还有……”
“别说了。”她轻声道,咬牙,“我不想听了。”
秦骁没觉得说出来爽,他只是在垂死挣扎。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不爱他,反正这辈子仿佛看不到希望。
至少得让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变态,让她别惹他,不然她让他太痛的时候,他也会绝望,也会发疯。
苏菱捏紧那封信,秦骁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笑道:“怎么说我的?”
苏菱心里很乱。
外婆的死让她很伤心,哪怕之前外婆让她很不解,很迷茫失望。可是外婆一手把她带大,没有人会那么冷血,当真舍弃最后一个亲人。
她太孤单了。
人生二十年,永远都在踽踽独行。
然而外婆给每个人留了一份遗书,除了她那封,其余所有人的里面都只有一句话——菱菱是个好孩子,我最后的愿望,希望你们好好对她。即便不好好对她,也请放过她,让她自己好好活。
那个最后的亲人,到底是爱着她,还是恨着她?
外婆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她宽和大度,不计较金钱和利益得失,养大了毫无血缘关系的舅舅,从来没有为难过舅妈。
哪怕是倪佳楠,虽然对外婆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也是敬爱的。
所以外婆的死亡,换来了今夜的平和。
舅妈眼眶也是红的,最后拉过苏菱,别过头:“对不住,你走吧,妈下葬的时候我们再喊你。”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时贪念,她做了不好的事,但是也不想把苏菱赶尽杀绝,其实新闻一出来,她就后悔了。这个少女还小的时候,乖得不行,人明明那么矮,却认认真真洗碗洗衣服。
田淑华心中不喜爱她,觉得她是拖油瓶,但是内心知道苏菱是个好孩子。
做下那件事以后,田淑华整夜睡不着,睡着了也不安惊醒。
没有缘分做家人,但是其实也没有必要做敌人。
苏菱这回走的时候,就连倪佳楠,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吵不闹。没有说任何难听的话。
外婆的死亡换来了一切平息。
床前一瓶安眠药,下面压着给苏菱的信。
那封信写了好长好长,从她小时候学走路,回忆到她考上大学时高兴得一路跑回家。苏菱最天真,也最纯然最傻。
——可你不是一个人,你总会是某些人心中的宝贝。
外婆说她太累了,这辈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病痛总是让人活得不舒心,也让菱菱想开些。能看到苏菱演的戏,这辈子就很知足了。
越老越糊涂,越老越念旧,她说拖累了苏菱小半生,要是有一天苏菱还记得她,别记恨她就行。
她等了那么久,也就是等那一天,苏菱实现于俏的愿望,她也就能安然长逝了。
苏菱边看边哭,泣不成声。
然而她总算是见了外婆最后一面,弥补了上辈子的缺憾。也许人生兜兜转转,只有不计较得失的时候,才活得最轻松痛快。
苏菱伤心的同时,其实心里也放下了一些事情。
她并不能替外婆做决定,如果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她没有强行留住人的权利。
信的末尾……
外婆提到了秦骁……
苏菱捏住信纸的手指用力道泛白,而此刻雨夜,他们俩站在雨中,他双眼隐隐泛红,眼尾都是危险的神色。
她受不住那样的眼神,
太可怕了,仿佛下一刻,他就恨不得咬她一口,连血带肉,拆吃入腹。
苏菱想了想,大着胆子靠近一点点,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
那凌厉冰冷疯狂,全部被她遮住。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然而僵住身子不敢动。
这是苏菱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妈的,他心跳快失控了。
苏菱咬唇,嗓音还带着些许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他身体颤了颤。
不知道那一瞬是什么感觉,她说害怕……他竟然下意识想认错想哄。秦骁活了二十八年,马上奔三的年纪,小半辈子都算冷情,好在就没怕过什么,也没后悔过什么。
可是他此刻后悔刚刚说的话。
哪怕这些和与左印诉说的,压根儿屁都算不上,然而还是让他回想起来心惊肉跳。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就行了,好歹得在她面前装一装。
这也是和左印商量好的策略,然而上一刻实在是濒临绝望,他生怕被她判了死刑。
秦骁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然而不带脑子想也是对他不利的东西。
以苏菱对她外婆的敬爱,他觉得那显然是他的一封死亡判决书。
虽然冷静下来,他细细剖析了下自己的行为,除了送钱,他别的什么也没做,压根儿用不着这么惶恐。
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封信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秦骁全身冰冷,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就是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小手。
他弯了弯唇:“刚刚都是玩笑话,没被吓到吧?”
“……”苏菱又不傻,谁的玩笑话,会让眼角眉梢都沾上疯狂。
他欲盖弥彰,她也害怕他方才的模样,于是没有接下去。
他并不去碰她的手,他贪恋这种感觉。
肢体的触碰,她的主动,不管是出自对他的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怕她再后退一步。
只要她是向前的,是靠近他的,哪怕手上拿着匕首,刀尖抵上他的心脏,他也能够泰然自若,心中满足。
他自己将心剖给她,她可以划上一千刀一万刀,只要不丢掉就好。
苏菱手都僵硬了,身高差摆在那里,她也难受,手放在外面一会儿就冷了。
然而男人微微低着头,像一块感受不到冷暖的石头。
她颤抖着手指收回了手。
他眼中竟然是笑着的。
那股可怕的气息消散,她其实有几分茫然。
他太好哄了,仿佛她随便做点什么,只要不是推开他的,他就会满足。
前世今天,他一直都是这样。
她至今记得第一次主动亲他,第二天他就在别墅中种满了玫瑰,背着她在花园里走。阳光遍地。
“喜不喜欢啊苏菱,老子第一次亲手这么讨好一个女人,感动不感动?”
她趴在他背上,小小声说自己原本的企盼:“那你让我回家吧。”
男人哈哈大笑:“想得美。”
那年他种花,不得要领,满手的伤。那时外婆还没死,她尚且年轻纯然,仍旧期待着爱情。
而今雨夜,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封信。
外婆说,永远也别喜欢他,永远也别爱上他。
苏菱闭上眼睛,她不信纸上的只言片语,她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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