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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一时无人知晓,云仲又是如何破去的这方虚境,将满身内气再度显露于人前。
即使是素来神情很是寡淡,总觉举止轻佻怠慢的张太平,神情都有一瞬变幻。倒并不见得全因云仲破去这方道门中相当高明的虚境,而是眼前这位年纪岁数,同夏景奕相仿的剑客,分明是对上数位境界尚高过自身的修行中人,连番做出许多预料之外的大事。接连拦下近三道五雷,虽说凭的是那条瞧不出根底的诡怪红绳,但也着实是有自傲的本钱。
五雷法历来乃是道门其中少有授与徒众的高明能耐,单是这一式铁木雷,寻常三境见之,总要避其锋芒才是,归根到底乃是道门中人近乎压箱底的大手段,倘如是不留后手尽数施展开来,少有人撄锋,即使两人立于同境,近乎于勾动天威落地的五雷法门,却也总能轻而易举破去寻常修行人浑身护体内气。倘如要将话再说得直白些,修行中人所谓养内气,本也就不得跳出天下此界,如今对上天威,自是触之即散,最是难以招架应付,何况还是素来亲近滚雷的张太平施展,无论是境界手段,如何都该胜出云仲许多才是,然而眼下看来,并不足取胜。
更不必去言说这方虚境的来头,近乎已够着道门的天,如今遭云仲只是耗费一番周章便是破去,自然要引得老道狐疑。
而就在这道跟随四夫子剑奔杀而来,横无际涯铺天盖地的剑气,齐齐流转一周,落入云仲掌心的时节,明面上头负创最重的,并非是依旧安然无恙的老道,也并非是出剑略微阻拦剑潮的夏景奕,更不是场外神情突变的朱梧朱贵,而是那位骑石虎的账房,瞧来最是凄惨。
云仲本就多年修行悟剑不辍,而最不愿受桎梏的四夫子剑,得来一线契机内气相助过后,此时剑气最是锋锐无两,多半是这位账房并不曾想过,世上有座南公山,而南公山内的剑客,最是不愿受旁人手段压制束缚,一如当年那位山主,凭决绝求死的姿态,朝天下五绝挥剑,云仲同样不例外,一剑之威,险些由石虎双足,自下而上一分为二,土石迸溅,而石虎哀鸣,近乎是地动天摇。
剑客用剑时,本就切莫站到这剑客身前,此为大忌。
于是这道积蓄良久,迟迟不得显锋的剑气,更胜潮波,生生同铁木雷撞到一处去,足足有上千声震响过后,才是两两烟消云散,而此时张太平纵横人间的五雷,已去其三。天公台内,满是四溢剑气,倒如生生摇落一线月华,置于瓶内,顷刻银瓶炸泄。
但始终稳稳当当坐到石虎头上的那位账房,并未因此惶恐,只是伸手摘下那枚外行中人都能窥见妙处的狼毫,朝石虎头顶王字处,斟酌着点上一笔,便止住石虎颓势,浑身本已是在剑气下劈得炸碎的土石荒草,皆是被强行扯回原处,而后痊愈如初,连那头本就比肩山岳层楼的石虎,浑身都蔓得一层明黄,反倒更有山中君威风。
佳人点口,总感言事断肠,猛虎绘王,方觉威风赫赫。
天公台内,唯有夏景奕笑意最是开怀,哪怕是云仲受数位高手压制到如今,尚不曾束手无策引颈就戮,纵是到近乎山穷水尽地步,依然强行挣脱这方虚境,此时将三境修为剑气尽数施展开来,夏景奕仍只是觉得快然。能将自个儿挤落到天下十人之外的,本就应当有泼天的本领,而这道绝艳之极,更兼排山倒海势头的剑气,铺天盖地倾压而至时,无需言说云仲究竟可否般配天下十人这等头衔虚名,起码作为一位剑客,一位同在剑道其中行路多年的剑客,怎么都是够格的。
对于夏景奕而言,云仲倘如是一如不久前那般,连半点剑客声势威风都不曾显露,便在这天公台内身死道消,大抵才要觉得屈辱,但分明前后递出阵道拳意,与这道扶摇而起剑气的云仲,才更值得凭剑气剑术决个高低上下。
多年前在白鸿帮睡马槽,尚要被帮中人于十冬腊月泼上满身腌臜臭水的夏景奕,此时才觉心思通透,明镜高悬,于是自行走上前去,将那柄跟随自身走南闯北的窄长细剑横在身前,而云仲同样是将那柄出自剑谷宗孟蟾山之手的四夫子横在身前,伸出两指,稳稳点在剑脊上。
就在不久前这片天下北地不求寺外,有过这么两位立在当世剑道魁首斗剑,一位乃是堪称天下剑道朝圣之所的剑王山道人,一位乃是南境颐章不见威名显露的南公山剑仙,剑气滚犁千尺,时至如今仍有剑道中人频频拜视,倒是已然入世的不求寺因祸得福,不晓得赚取多少香火钱。而时隔不远,同属北地,同样有两位剑道后生其中翘楚,求剑多年,而最终站到这方很是有些狭小的天公台内,横剑相对。
然而差别便在于,夏景奕近乎将多年苦楚尽数化为冲霄杀意,而云仲却犹如一汪水潭,既不知其深浅几何,同样不知其水潭是否通透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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