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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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一旁的杜康大惊失色。
“说清楚!”杜峰将他一把放下,声音冰冷,有一丝寒意渗出。
阿夜却丝毫没有觉得害怕,哭道:“将军,子期说给我去拿鸡腿,可去了好久也没回来!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杜峰眉头紧锁,“小丁,去厨房问问,有没有人见过纪文书?何时见过?”
“是!”小丁飞奔而去。
“小伍,立刻带一百人,全营各处搜索纪文书的踪迹!”
“是!”另一近侍小伍领命前去。
“杜康,传我口令!令杜家军中所有记账员,带着账本,半个时辰后到培训帐内集合!违者军法处置!”
“是!”
杜峰坐在营帐内,表情严肃凝重,全身肌肉紧绷,似有一头野兽藏在其中,蓄势待发。
阿夜的抽泣声越来越小。
小丁很快回来,“报告将军!厨房的人说,半个时辰前确实见过纪文书,他当时还讨要了两个鸡腿!”
半个时辰!都够来回好几趟厨房了!阿夜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杜峰的表情越发阴郁,“传令各营将军,即刻到培训帐!再派人通知粮草署曹巡官,纪文书失踪之事!”
“是!”
布置完这一切,杜峰直接前往培训帐,也不理会跟在他身后的阿夜。
有记账员边对另一人埋怨边掀帘而入,“这都天黑了,突然召集做什么,老子还没用晚膳呢!”
然后看到正坐在帐中的杜峰阴沉的脸,颤了颤,立马缩头噤声。
记账员陆陆续续到齐,杜康逐一核对名单。
小半个时辰后,还有三人未到。
“哪三人?”
“刘三明、王甲亮、陈富贵!”王甲亮与陈富贵,便是当日培训课上,同纪子期呛声的老王与老陈。
“派人全营搜捕此三人,抓到后立马带到这里!违令者,斩!”
“是!”
“再加派五百人搜寻纪文书下落!”
“是!”
其余记账员听到“违令者斩!”时,才意识到事态似乎比想像中严重,纷纷缩到一边,以免惹祸上身。
那三人还未抓回,秦将军等各营将军来到了培训营帐中。
“杜将军,听说子期不见了?怎么回事?”秦将军对纪子期最熟悉,印象最好,第一个担忧问道。
“暂时断定是与新记账一事有关,目前有三个记账员下落不明,待抓到后审过才知!”杜峰放下手中的账本,沉声道,“还请各位将军,通知各营中人,全力配合抓捕那三人,以及寻找记文书的下落!”
“将军放心!来之前,末将已安排下去,一切听从将军指示!”邱将军拱手道。
其余将军也纷纷回应。杜峰拱手道:“多谢各位将军配合!”
刘三明等三人不一会便被带回,老王一路骂骂咧咧,“老子犯了什么法了?要将老子绑到这来?”
押着他的人,黑着脸不答他,待到培训帐外,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又脚一踢向他膝盖,“跪下!”
老王踉跄跌倒在地,正欲大骂,抬头看见一大排上官阴森怒斥的脸,瞬时闭了嘴。
他旁边跪着的是刘三明和陈富贵。
“报告将军!刘三明、王甲亮、陈富贵三人带到!刘三明、王甲亮从外面回来时,被末将抓捕,陈富贵则在房中被抓捕!”
“好!”杜峰挥手让那将士退到一边,起身站到三人面前,“你三人一个时辰前在哪?在做什么?可有人证?”
他手指陈富贵,“你先说!”
陈富贵全身打颤,“小的,小的做了一天账有些累,便在房中小睡!谁知睡得太沉了,没听见士兵在外拍门,喊到培训帐集合!直到罗先锋踢门而入!”
刘三明一拱手,道:“在下用完晚膳,觉得有些积食,便出去走了走,只是走得略远了些,无人证!”
王甲亮脖子一直,道:“末将作账时有些烦闷,出去溜达了几圈,刚回营便被这几人抓到这来了,末将不知犯了何罪?”
杜峰看了一眼杜康,杜康立马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后。
杜峰一撩袍角,立身坐下,声音冰冷,“这么说来,你们三人均无人证,都有嫌疑!”
“嫌疑?什么嫌疑?”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王甲亮率先出声,刘三明和陈富贵亦同时抬高头。
“装什么无辜?”站在杜锋旁边的杜康怒声道:“纪文书现在不知所踪,你三人先前同纪文书不和,刚才集合时又不在,又无人证!一定是你们三人绑架了纪文书!”
“绑架?”刘三明惊呼出声。开什么玩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不知所踪?
他看着表情严肃的上官,此时方确信杜康所言不假!
“来人!将此三人带到审讯营!本将军亲自来审!”杜峰冷冷下令,声音似冰雪般刺骨。
一旁的士兵得令,上前就将三人从地上扯起!
王富贵死命挣扎,“杜将军!冤枉!”进去审讯营的人,通常是横着进去直着出来,不死也要掉半层皮,他没犯事凭什么进去?
“杜将军,您不能因为末将三人,在培训上对纪文书不敬,就怀疑我们绑架了纪文书!”刘三明边挣扎边大声喊道,“末将这几日为了明日能交出新账本,在营內一心做账,每日都是独来独往,鲜少与其他将士往来!
别说一个时辰前无人证明末将在哪,这几日末将的行踪恐怕无一人证明!将军如此断定,末将不服!”
“末将也不服!”王甲亮跟着大声道。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陈富贵也畏畏缩缩地道:“末将,末将也不服!”
刘三明继续道:“杜将军,不知您是否审问过今日同纪文书碰过面的记账员?是否查过所有记账员的账本?如若您认为纪文书的失踪,与这次新账本的事情有关,还请您查个清楚明白!”
“好!本将军就让你们心服口服!”杜峰抬起手臂,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三人重新跪回地上。
“今日见过纪文书的出列!”
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四人。
杜峰双眼严厉扫过四人,无形中释放出的压力令四人不由脖子一缩,“你们今日何时见的纪文书,之后都去了哪?做了些什么?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第一人老赵道:“末将是辰时末(约早上九点),带着账本去找的纪文书。纪文书帮我全部重新看了一遍账本,又告诉末将一些方法和注意事项,末将一直到快午时时离开。
下午末将用过膳,小休片刻后,便去了千夫长营帐。一直汇报账本的事情,直到将军下令集合,千夫长可作证!”
第二人老严道:“末将是午时快到未时(下午一点前)时去见的纪文书,纪文书刚用过膳,也是请教账本的问题。未时末(下午三点)离开,待在营内修改账本,到酉时过半(下午六点),与队中数人一同食用晚膳,一直未曾离开,直到将军下令集合,队中数人可作证!”
第三人老许道:“末将是未时过大半(下午二点多)去的,当时老严正在纪文书帐中,末将便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酉时(下午五点)离开。回去后独自一人用膳,后在帐中修改账本,无人作证!”
第四人老肖道:“末将是酉时三刻(下午五点四十五左右)去的,因末将当时有一处记账问题想不明白,便去请教纪文书。酉时过大半(晚上六点半左右),纪文书说肚子饿了,末将便同纪文书边走边聊,一起去了膳房。
当时纪文书还要了两个鸡腿,说是带回帐内,晚上宵夜。末将便与她分离,离开时正好碰到队中百夫长老孙,便一同回了营中,与队中将士一直待在一起!”
“罗先锋,立马去四人营中逐一核对是否属实!”杜峰沉稳下令,“杜康,你亲自去请大账房朱先生过来,这里有四人的账本需要他老人家亲自查看!”
“是!”杜康与罗先锋领命而去。
杜峰接着道:“在没核实之前,这四人亦有嫌疑!”
跟着话锋一转:“王甲亮,为何你身上的外袍有撕裂的痕迹,下脚处还沾有小许泥土?”
众人这才发现王甲亮身上的异处,看着他的神情变了变。
王甲亮脸红脖子粗:“末将溜达时,天太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哼!众人心中冷哼,走路摔跤,也太巧了吧!
“刘三明,你的脖子后有一道血痕,看伤口是新添加的,如何来的?”
刘三明脸涨得通红,嗫嚅道:“末将,末将消食时,走到了北边林中,被树枝不小心刮到了。”
众人心中又齐齐冷哼,有那么巧的事?
“陈富贵,你整日在帐中作账,为何鞋边上会有泥土?”
陈富贵额头冒汗,开始结巴,“小的,小的昨天,昨天出去过!”
切!这谎也撒得太明显了吧!众人心中齐吐糟,心中却佩服杜峰的观察入微。
杜峰冷笑三声,猛地站起身,一掌劈向座椅,椅子应声而断,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营中全体呼吸停止、胆颤心惊。几位年长的将军也被他的气势骇到。
他指着三人厉声道:“你们的谎言能骗得了这里的哪一个人?本将军给多你们一次机会,若不老实交待,立马关押审讯营!”
胆小的陈富贵吓得趴在地上,第一个求饶:“将军饶命!小的交待,小的交待!小的,小的上月收到媳妇来信,老母病危,家中银两已花得七七八八,希望小的能寄些银子过去。
因未到发军饷的日子,小的一直借不到多的银两,便私自在账上拿了五两给家中寄了去。
原想着分几个月还上,可军中这次突然要求重新做账,小的眼瞅着瞒不住了,便去找千夫长求情,让他借我五两银。
将军下令集合时,小的正在千夫长营中,一时心虚,情急之下怕事情暴露,求千夫长替小的隐瞒!然后小的便谎称在屋中休息。
将军,小的发誓,小的真的只有上月不得已,才挪用了五两银子!请将军明察!”
王甲亮见陈富贵招了,也泄了气,“末将在晚间溜达时,与队中士兵陈二狗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双方一言不和便动了手。
军中严令私下斗殴,末将二人怕受责罚,打完架后便约定不许宣扬出去,将军可派人查明!此事是末将先引起的,与陈二狗无关,末将愿一力承担!
末将对纪文书确实不满,对于要重新记账一事心存怨愤,曾跟多人谈到过末将的想法!但末将绝对暗害纪文书之心,请将军明察!”
刘三明见二人均已招供,自己无法再隐瞒,只得老实交待:“末将前几日斗术输与纪文书后,情绪跌落谷底,胸中苦闷无处发泄,这几日晚间便去了红帐那处,期间也碰到过其他兄弟!
只是军中对于去红帐时间的规定一向严明,所以那几人的名字,末将是万万不会泄露的!
末将言尽于此,对于违反军规,末将愿受处罚!至于纪文书一事,末将自问问心无愧!”
营內陷入僵滞,众人偷瞟一眼杜峰,看他如何破解眼前这一局。
有些人开始怀疑,莫非杜将军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杜峰似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言语。
不一会,杜康掀帘而入,身后未见大账房朱老先生。
他走到杜峰身边,俯身在杜峰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峰面上舒展开来,厉色却更甚。
他伸手一指第四人也就是最后一位,去见纪子期的老肖,“传本将军令,速将此人绑起来,送进审讯营!”
老肖面色大变,“将军,冤枉啊!”
杜峰重哼一声,“与你同谋的百夫长已经抓获招供,你有何冤屈?”
老肖面上神色古怪,紧咬牙关抵赖,“末将是被冤枉的!”
“冤枉?”杜峰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两声,声音又冷酷又尖锐:“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本将军就让你死个明白!
纪文书在营中人缘一向甚好,从无与人争执。唯一触犯众怒的,就只有这一次的新账本事件!
而有可能对她记恨在心的,只有参与培训的记账员!
因此纪文书此次的失踪,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临时起意,二是蓄谋已久!
在纪文书失踪后半个时辰不到,本将军已下令所有记账员全部集合!
除了刘三明三人,其余人等一切正常。而刘三明三人与纪文书有恩怨,极大可能临时起意绑架了纪文书。
为何他三人不是蓄谋绑架呢?若这三人有此计划,培训上定不会出言挑衅,引人注意,甚至会故意表现出配合的姿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事发引人怀疑。
所以,若是蓄谋绑架,则一定另有其人!最大嫌疑的便是当日去见过纪文书的人,因为这样不仅能掌握她的行踪,且这几日记账员去拜访纪文书的人太多,夹在其中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如同将军所言,这几日拜访纪文书人数甚众,将军为何单单怀疑末将?”老肖不服。
杜峰冷笑,“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心存尊重,他的言行举止会暴露一切!
你表面上的言行,在外人看起来,或许对纪文书很是推崇!
但是,试问一个内心尊敬纪文书的人,会在快用膳的时候去打扰他吗?
今日去的第一人,是在早膳过后,第二人,是在午膳过后,第三人,是在午膳后再小休片刻之后。
只有你,是在快到晚膳的时辰过去!
你或许想狡辩,在那个时辰去,是因为你刚好在那个时辰碰到了问题,急于找纪文书解惑。
但,其他记账员,本将军不相信他们去找纪文书的时候,碰巧是在那个时辰才遇到了难题!
本将军更相信,他们是将遇到的问题记录下来,一次性找合适的时辰,去找纪文书问个清楚明白!
所以你去找纪文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确认他的行踪,好让你的同伙动手!然后你再制造不在场证明,洗脱嫌疑!
你以为杜康真的是去请朱老先生来看账?既然蓄谋绑架纪文书,说明是账本出了大问题,是朱老先生看不出,而只有纪文书能看得出的问题。
本将军故意审讯刘三明三人,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三人若是临时起意,只要扣住三人,纪文书便无危险!
他三人若没有绑架纪文书,便会让真正的绑架者放松警惕!
倘若真是你与他人蓄谋绑架,在未找到纪文书之前,抓了你,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将纪文书置于危险之地!
现纪文书已找到,你的同伙已被捕,本将军无须与你再耗下去,审讯营见!罗先锋,带走!”
杜峰手臂用力一挥,威武挺拔,如剑指江山,气势如虹,深深刻进了众人心底!
曾经的杜峰,是战场上的少年英雄,英姿勃发,万夫莫开。
十五甫入西北战场,同突击营中数十人,在深山老林中潜伏月余,突袭敌营,生擒首领,升任百夫长。
十六末带领百人,成功营救被敌军围困半月的突击营千人,升任千夫长。
十七带领突击营千人,成功拦截敌军万人,创造黎国建国以来,最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升任营长。
十八回京受封,皇帝陛下亲封为威远将军!成为黎国数百年来,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同年便来到这天凉,自己亲爹杜元帅所率领的杜家军中。
众人对他的印象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是骁勇善战的少年英雄,是杜元帅之子,是杜家军未来的接班人!
人人都听过他的英勇战绩,但无人见识过他的谋略!
而今日,不动声色、运筹帷幄、明察秋毫、果断干脆的杜峰,刷新了在他们心中的新形象。
如果说,以前众人对他的尊敬,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杜元帅之子,他是陛下亲封的威远将军。
那么今日,杜峰是彻底的震慑住了众人,他的形象瞬间被提升到了除杜元帅之外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心服口服的同时,亦不敢在他面前有别的心思。
这正是杜峰要的结果!
杜元帅临走前,曾特意嘱咐他:在他离开期间,要想尽一切办法,收服军心,唯他令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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