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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早已到达蓉州的瞿红袖经过一番严密的调查,自然而然的挖出了还藏在军中的一名刺客,据这名刺客交代,他们正是朝廷训练的死士,介于长宁王与冉明栗先后遇刺身亡,朝廷决意趁机效仿,因为王金易在蓉州势如破竹,朝廷担心中州不保,所以便令他们混入渝州大军,趁机对其进行了刺杀,这件事儿如今便算有了一个可信的结论。

瞿红袖本欲就此结案,但这时候却收到尹州来信,说皇甫俊容败给了陶臣末,而派去对付皇甫俊容的人也一直没有消息,她顿觉不妙,要是皇甫俊容从中作梗,那会不会打乱她的计划,所以她决定再等等。

果不其然,又过了十余日,安影栋的消息传来,说皇甫俊容不仅没有杀掉陶臣末还查得了冉明栗遇刺的真相,并端掉了他们一条暗线,安影栋自己也险些丧命。

瞿红袖更觉大事不妙,如果皇甫俊容查得了冉明栗遇刺真相,那他会不会也知道了王金易遇刺的实情,如果他将这些告诉了陶臣末,陶臣末再将消息传回渝州,那自己的调查结论便与其产生了冲突,到时候怕是会引起程锦尚怀疑,不行,王金易遇刺的事还得再考虑考虑,现在必须要假设皇甫俊容已经知道了王金易遇刺的真相,并将其告知了陶臣末。

那要如何来圆这个场呢?

五日之后,瞿红袖带着那名被“查处”的刺客启程返回渝州,并向程锦尚拟好了此行的调查结果。

而这时候,皇甫俊容再一次返回了尹州。

他本是打算回归一城的,但沿途难民不断,饿殍遍野,联想到与安影栋对话的情形,心中不由得有了些想法,所以临时决定南下,再去会会陶臣末。

得知皇甫俊容再次求见,陶臣末急忙让人领了进来。

“皇甫城主的事情处理得可还顺利?”

“托将军挂牵,还算顺利,在下又来叨扰,是有些问题想问问将军。”

“城主请讲。”

“渝军打的是‘清君侧,诛秦佞’的旗号,倘若朝廷真的杀了秦庸,将军打算如何?”

“城主是明白人,如今的形势不是杀了一个秦庸就可以解决的,要想天下太平、黎民安泰,这一切必须要推倒重来,所以,就算朝廷真的杀了秦庸,渝州数十万大军定然还会一路向北,直至荡平宇内。”

“将军有几成把握?”

“将来并无确定之事,本将只有竭尽所能尽力而为。”

“那起码也得有几分胜算才是。”

“南境已然无恙,北境各方相互征伐,彼此消耗,所以,本将认为,渝州大军至少有六分胜算,城主何有此问?”

“此次出山,所见所闻远比位居高堂所读各地信报更加触目惊心,北方已成炼狱,百姓流离失所,在下感触颇深,素问渝州宁安王仁义,麾下文臣武将高人颇多,渝军治下民生安泰,且当下对比,渝州优势确实显而易见,归一城能匡扶武林正义却救不了众生黎民,不知将军以为渝军可行?”

“宁安王自有帝王之资,我等也必当力辅佐,最终能安天下、定四海自是我等所愿,如若失败也不可负心中抱负。”

“三十多年前,大渊已显败相,得良臣力挽狂澜,才勉续至今,皇家安生,百姓却平白多受了三十多年的苦,而如今,又何时是个头呢?”

“素问归一城向来不问政事,城主如今这多感概,倒是令本将有些诧异。”

“人活于世,又岂能与世事毫无瓜葛,更何况归一城有万余口人,但我归一城若想自保,也并非难事,只是黎民受难,我等若当真不闻不问,又岂能匡扶正义?就算只着眼武林之事,可武林中人又何尝不是芸芸众生?”

“城主所言不差,我想,归一城也定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那是自然,归一城设堂拯济已持续一年有余,可如今形势越来越乱,流民越来越多,我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乱世终会结束,只是每一次改朝换代,无不是以百万尸骨为代价。”

“真侠义在乎治乱求安,可也免不了总有人想要趁机作祟,谋取不义之利。”

“噢?皇甫城主可是有所指?”

“实不相瞒,冉明栗之死便是滴水神教所为?”

“噢?城主可能确信?”这倒是令陶臣末所没有想到的。

“归一城从不有意在朝堂抑或是军中安插眼线,但有些人受过归一城的恩惠,会无偿为我们提供一些线报,冉明栗将军之死,确实是滴水神教所为,如果我们没猜错,应是其中的杀手组血蝙蝠干的。”

“血蝙蝠?”

“血蝙蝠是滴水神教的杀手锏,专门从事暗杀之事,因其使用的暗器乃蝙蝠镖,且行刺几乎不会失手,所以便有了血蝙蝠这个称谓。”

“等等,蝙蝠镖?”陶臣末好像想起了什么。

“将军可有所耳闻?”

“我记得蓉州传来的密报说当时确实从刺客的随身物品中查获过几枚蝙蝠镖,但奇怪的是他们在行刺王金易将军的时候却并未使用。”

“这个说得通,血蝙蝠向来镖不离身,他们之所以不用很可能是忌惮我归一城发现蛛丝马脚。”

“那他们为何行刺冉明栗之时却又敢用?”

“如果我没猜错,血蝙蝠一开始只是计划刺杀冉明栗而没有想到要对王金易将军动手,而且他们利用了长宁王遇刺之事,可以很好的混淆是非,他们也不会料到会有人发现血蝙蝠留下的线索并传给归一城,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计划生变,决定对王金易将军动手,连续死伤两名天下闻名的大将,他们也会料到归一城会有所察觉,所以才在刺杀王金易将军一事上隐藏了血蝙蝠的踪迹。”

“既然他们如此害怕归一城干涉,可为何又要亲自让城主你来杀我?”

“这件事我也想不通,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归一城对最近的事有所察觉,也或许他们明白将来终究要与我归一城撕破脸皮,所以在此之前打算利用我还欠他们恩情一事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可惜,我皇甫俊容并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所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这里并不是无底线。”

“倘若真如城主所言,那这滴水神教可当真是太可怕了,先是刺杀冉明栗,尔后是王金易,再后来便是本将,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恐怕远不止如此,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将长宁王遇刺之事也与他们联系起来。”

“不错,自长宁王身死,朝廷与渤州更加水火不容,尔后冉明栗遇刺,卫戎又趁火打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想让朝廷覆灭,这倒是真符合他们教义。”

“事到如今,恐怕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颠覆大渊统治,很可能还有更多的打算。”

“皇甫城主对滴水神教有几分了解?”

“滴水神教亦正亦邪,颇不受中原武林正派人士所待见,他们曾以举教之力挑衅中原武林,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可不曾想我武林奇人甚多,最后他们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结局,所以,他们的势力向来很少渗透到中原,数百年过去,中原武林关于他们的消息也就越来越少,只是后来几任掌教作派有所改变,以归一城为主的几大帮会开始允许他们到中原正常走动,所以偶尔才有些消息记录在案。”

“可是滴水神教教文以‘积跬步至千里,雪前耻覆大渊,虽以坚铁,水滴石穿’开篇,如此明目张胆的反大渊,就算中原武林接纳,大渊朝廷会允许他们到中原来走动?”

“噢?陶将军从何处得来这一教令?”

“怎么,莫非这教令有错?”

皇甫俊容微微一笑,说道:“并没错,相反,若将军手中有这一本教文,那可堪称是个宝物啊。”

“实不相瞒,本将手中确实有一本《滴水集》,开篇之文正是‘积跬步至千里,雪前耻覆大渊,虽以坚铁,水滴石穿’,城主为何说这是一个宝物?”

皇甫俊容面容显得有几分激动,说道:“将军手中这本《滴水集》很可能是滴水神教教义原本抑或是原始内容的拓本,反正不管怎样,这其中的内容应该都是滴水神教成立之初的本真教义,后来,因为大渊朝廷察觉了伯布境内有人从事反渊活动,所以加大了对滴水神教的打压,手段可谓是血腥,这时候,滴水神教内部发生了一件怪事,御风堂堂主洛伦率众叛出,并将掌教及教中几大长老软禁,之后交给了大渊朝廷,大渊朝廷以其有功,特免死罪,并允许他重组神教,但不得到中原传播,是以这滴水神教便换了个面目,教义也就变了,得朝廷默许,其在伯布不断壮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滴水神教信徒便可以偶尔到中原走动,其后,传至卫戎,并在卫戎重现辉煌,成了卫戎的国教,现如今卫戎国师聂无相应该就是滴水神教的掌教。”

“原来如此,个中当真是有不少秘闻,可是从如今这情形看来,滴水神教所为之事貌似也并无本质变化,聂无相掌握了卫戎实权,开始在大渊西境为所欲为。”

“是啊,所以我才说将军手中这本书是个宝物,现在联想起来,当时滴水神教应该是给大渊演了一出大戏,并以牺牲掌教和教中长老为代价换取了大渊的信任,降低他们的警惕,尔后假装改头换面,实际上继续暗中从事颠覆大渊的活动。”

“有意思,这个滴水神教真有意思。”陶臣末不由得感叹道。

“不知将军看完此书可有何收获?”

“除了对滴水神教有了个一知半解,其余也未见得有何收获,而且依皇甫城主所言,这其中有些东西比如教中架构等等怕是已经变了吧。”

“并不见得,将军可以想想这本书从何而来,便可推知其是否可信以及实用几何。”

陶臣末一想,倒真如皇甫俊容所言,这书是钟杰房中得来的,他将其视若珍宝且害怕落入旁人之手,那说明这本原始的教文实际上并未被摒弃,相反,它才是如今这滴水神教真正奉行的宗旨。

“城主说得有理。”想到这里,陶臣末说道。

“上次营外遇袭,幸得将军搭救,所以今后将军若是有何疑虑或是难处,只要不违大义,归一城定会鼎力相助。”皇甫俊容突然说道。

“皇甫城主何必如此客气,一来,这真正救你的是李秀和季河清两位将军,二来,你本是奉命前来杀我,却放了我一马,真正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

“李、季二位将军,在下自然是要谢的,但将军主上,李、季二位恩公所虑之事想必自然也是将军所虑之事,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是这云卫之中的人,若有所需,归一城必然响应。”

“城主就不怕本将到时候也让你去杀个什么人?”陶臣末笑道。

“有些人该杀,不用将军说,在下也会主动动手,但将军是胸怀天下的人,不是滴水神教那帮亡命之徒所能比拟的,所以将军一定不会让在下去做有违大义之事。”

陶臣末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求到归一城,想必一定是江湖事,我希望最好还是不要有这么一天,不过城主如此大义,我一定记下。”

“滴水神教要我杀将军,我并未这么做,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找其他人来做,这些年他们如此隐忍,想必是换了别的办法在暗中继续搅弄风云,这其中最主要的办法恐怕便是在各路势力安插眼线,当朝宰相秦庸最信任的谋士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将军还需万万小心。”

“什么?城主所说可是安影栋?”

“不错,安影栋在大渊名声不小,自秦庸当政以来,大渊很多民策敕令都是他在背后谋划,我也不曾想到他竟然是滴水神教的人。”

“城主可能确定?”

“此次突然有人持先师信物要在下履行承诺,结合冉明栗遇刺一事,我便察觉到滴水神教怕是有大动作,于是便顺着传信之人反查,最后落在了安影栋的身上,安影栋能转交先师信物,足以说明他在教中的地位不低,至少是可以接触到掌教亦或是长老层面的人。”

“会不会他是被滴水神教的人所蛊惑呢?”

“将军可能不知道,安影栋可不是什么文弱腐儒,其一手寒鸦掌法就算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上是上乘高手。”

皇甫俊容越说,陶臣末越是惊讶,他虽并不曾见过安影栋,但只要是大渊朝臣,无人不晓其名,大家都知道大渊是秦庸说了算,可是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正是这个安影栋,他想,大渊怕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安影栋原来是个武艺高强的人。

“我只怀疑原渝州监尉史、朝廷从二品大员钟杰可能是神教中人,不曾想相府智囊、大渊诸多朝政的谋划者竟然也是,安影栋十数年前便已入了相府,这么看来,大渊朝堂怕是早就被这些人踩烂了吧。”陶臣末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所以,这些人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他们能在朝堂之上安插人手,想必在地方更是容易得多,将军千万要小心。”

“你是说军中?”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在下无意故意为将军制造疑虑,只是多一个心眼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多谢城主提醒,只是不知,城主是如何处置安影栋的?”

“在下端掉了他的一条暗线,杀了十八个人,算作是警告,但是留了他一命,有些话还得他去带带,不过如今形势复杂,归一城并不想制造什么腥风血雨,所以如若他们就此收手,归一城便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冤冤相报,难解难了,而至于他们到底在朝堂之上安插了多少人,这不是我应该担心的问题,如今这朝廷,已然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只是将军,你乃渝州程王爷臂膀,身上定有黎民所望,所以切记小心。”

“多谢城主提醒,以后我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皇甫俊容离开之后,陶臣末又梳理了一遍所有的信息,现在看来,滴水神教能量巨大,相府有眼线,军中也有眼线,那么他自己身边很可能也会有,渝州王府也可能会有,想到这里,他立马命人取来纸笔,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密呈程锦尚。

在蓉州查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瞿红袖也终于带着“真相”回到了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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