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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杨思源是哭着从沈家跑出去的。</p>
在院子里说话的沈家兄弟都有点诧异, 沈建东不解地说:“她……她怎么啦?”</p>
沈跃没接这话:“把菜端上桌,我去看看你嫂子。”</p>
他进屋就看到余思雅坐在桌前,单手支着头, 按着额头, 一副很头痛的样子。</p>
沈跃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怎么回事?”</p>
余思雅接过水, 喝了一口, 不爽地说:“来送礼走关系的, 我拒绝,她竟然给我下跪,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她多惨多不容易。”</p>
这年月谁容易,那些下乡的知青哪个不想回城?她说她惨,她就没想过, 她要开了后门,被她挤掉的知青就不惨吗?还搞得自己一副很委屈的样子。</p>
她现在好歹有工作, 那些还在地里干活的知青呢?岂不是更惨。</p>
有野心,想往上爬没错, 但用这种最低劣俗套的手段就没意思了。余思雅最近忙得晕头转向,还要应付这种人,心情自然不好。</p>
沈跃沉默了稍许说:“你没错,不过她哭着从咱们家出去, 不少人都会看到,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p>
非亲非故, 无缘无故的, 知青泡到她家,一会儿又哭着出去,被人看到, 确实会有诸多猜测,搞不好还好引来连锁反应,有一就有二嘛。</p>
看到有人私底下来找她,也许本来没这想法的,担心自己不能公平竞争,也会悄悄跑来找她。</p>
余思雅可不希望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想了一下:“我明天跟他们开个会。”</p>
沈跃点头,跟着说:“我待会儿告诉建东,以后不要让陌生人进我们家。”</p>
这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余思雅感激地说:“谢谢。”</p>
“不用客气,我也很烦这种不请自来的人。吃饭吧,不是还要复习吗?我去端饭。”沈跃笑着说。</p>
余思雅甩甩头,平静了下来,沈跃说得对,她忙着呢,没空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p>
余思雅说到做到,第二天一上班,她就吩咐马冬云:“通知一下,所有知青到办公室开个会!”</p>
马冬云看她板着的脸,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出去叫人。</p>
十分钟后,余思雅到了会议室,在工厂里的知青都到办公室了。她坐到上首,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养殖场准备在省城招四名售货员,两男两女,从全公社的知青中挑选,这个月14号就上岗!”</p>
听到这个消息,知青们都震惊不已。</p>
惊讶过后,取而代之的是纠结。要是这个消息早一个月,大家肯定挤破头,但现在,马上就面临高考,要是去做了售货员,大家就没时间竞争了。</p>
叶梅更是惊诧,弄不明白,余思雅明明昨天还没打算提前公布这个消息的,怎么今天就突然说了。</p>
余思雅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反应,劈里啪啦地说自己的要求:“具体要求,省城人,五官端正,性格外向能吃苦,爱干净卫生,在乡下没结婚,马冬云,一会儿你去借公社的广播通知下去。让有意向的人,明天过来报名,我筛选!”</p>
知青们来自全国各地,当然本省居多,可还有其他城市的人。听到这话,非省城的知青不乐意了:“余厂长,为什么要省城的知青,咱们其他人不行吗?这对咱们不公平。”</p>
余思雅冷笑着说:“咱们单位小,售货员不提供住宿,得自己回家住,非省城的员工得自己找地方住,你说怎么办?还有,省城本地人,有人脉有亲戚,他们在店里卖东西,本来就是一种宣传,能给店里带来好处,你们能赶得上吗?公平?那换了你们去,不能为厂子节省更多的成本,创造更多的价值,对厂子公平吗?对厂里其他人公平吗?”</p>
那人被堵得哑口无言,讪讪地闭上了嘴。</p>
余思雅扫过一张张脸,是她太好说话了,所以他们能随随便便质疑她的决定,她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谁能为养殖场创造更多的价值,让养殖场更好,我们就能给他更好的待遇,养殖场不养闲人,多劳多得!不要想走任何的歪门邪道,以后再有人想攀关系,送礼来开后门,一律开除!”</p>
虽然没点名,但杨思源知道在说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她。</p>
但余思雅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挥手:“散会,去工作吧!”</p>
知青们鱼贯而出,只有叶梅留到了最后。等人都走光后,她对余思雅说:“余厂长,这件事不是我传出去的。”</p>
余思雅点头:“我知道,跟你无关。”</p>
叶梅自己都想回城呢,她是傻了才会把这个事传出去,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这件事并不是秘密,王书记,小李,还有两个司机都很清楚,要成立门市部的事,听了广播,看过报纸的人也知道,但凡脑子灵活点的,都能想到这是个回城的机会。</p>
叶梅松了口气:“谢谢余厂长。”她就怕余思雅因为这件事对她有意见。</p>
余思雅摆手:“不关你的事,尽快将知青们的资料给我,早点将这个事情定下来,免得大家纠结犹豫。”</p>
叶梅点头,可不是,她自己都究竟不已,犹豫不定的,更别提其他人了。</p>
果然,马冬云去公社广播之后,知青们都沸腾了起来,光明正大回城的机会,还不用占用家里的回城名额,谁不想要呢?但要是考上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干部,又比在养殖场当售货员的前途大多了。</p>
真是个困难的选择啊,搞得大家都没心思学习了。</p>
下午,楚玉涛特意来养殖场找了余思雅一趟。</p>
余思雅挺意外:“你不是忙着复习吗?怎么过来了?”</p>
楚玉涛拿了一个本子递给她:“这是我这几天做的错题集,里面有解题思路和答案,大家都抄了,我估计你没时间抄,就给你誊了一份,你拿去参考吧。”</p>
余思雅乐了:“你这东西送得好,雪中送炭,最近我还真没时间,谢谢楚同志。”</p>
楚玉涛连忙说:“不用客气,我也只能为你做这点了,比起你为大家做的,太微不足道了。对了,厂子里真的要去省城开门市部?”</p>
余思雅好笑:“敢情我上回跟你说的,你都没当回事啊?”</p>
“不是,就是,省城开门市部得花不少钱吧,咱们厂子现在不是遇到困难了吗?”作为前会计,楚玉涛比谁都清楚厂子里的财务状况。</p>
余思雅颔首:“是啊,没钱,所以我跟王书记又去县里贷了五万块。”</p>
楚玉涛吃惊地瞪着她:“你……你这摊子铺得也太大了吧。”这都欠银行多少钱了。</p>
余思雅摊手:“不然呢?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不过也没事,开了门市部,售价更高,能覆盖这一部分的开支。”</p>
楚玉涛想想余思雅这一路走来,每次都给人一种惊险的感觉,但每次都被她解决了,便不操心了,只是叹气说:“现在要招知青去省城,搞得知青们都没心思学习了,一个个还问我打听,幸亏我没在养殖场了,不然耳根子都不清净。”</p>
余思雅听了,庆幸不已,得亏她最近没有跟知青们一起复习,不然得烦死。</p>
“没事,就这一两天,我会尽快将人员定下来,这样其他人就没心思想东想西了。”余思雅淡然地说。</p>
楚玉涛放心了,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回去复习了。回头整理的资料,我再给你拿过来。”</p>
余思雅站起来送他:“好,希望我们在省大见。不过资料你就别帮我誊抄了,浪费时间,回头我去知青点,拿你们看过不用的资料就行了。”</p>
楚玉涛没说话,哪有看过不用的,大家资料都有限,也不可能所有资料都人人誊抄一份,很多时候都是彼此交换看。同样的资料抄几份就行了,人手一份太浪费了。</p>
“好,有用的我给你留一份。”</p>
送走了楚玉涛,余思雅继续工作,有空就挤出点时间看资料。</p>
一晃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见她还没走,马冬云跑进去,促狭地笑了:“余厂长,还不走呢?”</p>
余思雅头也没抬:“看完这一页就走。”</p>
马冬云吃吃笑了:“有人在等你哦,我先走了。”</p>
过了两秒,余思雅才从书本中回过神来,想了一下马冬云刚才的反应,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p>
她收起东西,背着包出去,果然看到了站在自行车旁接受大家洗礼的沈跃。</p>
自从昨天说开了以后,余思雅自在了许多,走过去坐上车仔,然后道:“我上下班时间不一定,有的时候忙起来会比较晚才回去,反正也不远,你不用来接我了。”</p>
沈跃不答应:“没事,我休假,在家里也没事做。”</p>
“那你就不怕大家都把你当大熊猫一样,盯着看吗?”余思雅好笑地问道。</p>
沈跃淡定地说:“没事,我不在意。”</p>
好吧,你脸皮厚,你赢了。余思雅没再提这个,问道:“你把自行车骑走了,建东怎么办?”</p>
沈跃说:“白天我跟他一块儿去卖东西,不耽误他做买卖。”</p>
余思雅诧异地瞪着他的背,只要一想起沈跃拿着一堆头绳之类的向大姑娘嫂子们推销,她就想笑。</p>
她克制住想笑的冲动,问道:“卖了一天东西,你觉得怎么样?”</p>
提起这个,沈跃有点头痛:“很难,你跟建东真不容易。”</p>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见了他就笑,婶子奶奶们就问他家哪里的,怎么没见过他,小姑娘则问他会不会扎辫子,稍微回答不好,小姑娘还要哭。他感觉上战场都比这轻松,也不知道建东怎么那么乐在其中。</p>
余思雅听完理由,再也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p>
沈跃听到她放肆的笑声,有点想笑,又有点囧,磨牙问道:“很好笑吗?”</p>
余思雅赶紧打住:“没有,没有,我……算了,你还是让建东去吧,他做这个很熟了,而且也没多少东西了,他一个月左右就能卖完,冬天就不去进货了,不然要是你提前帮他卖完了,闲不下来,他又得去折腾。”</p>
沈跃顺着台阶下:“那行,明天我就不跟着他去了。”</p>
说话间,两人到了家。</p>
沈建东一手抓住一条鱼,一手举着菜刀:“嫂子,今天咱们碰到一个鱼塘放水捕鱼,买了一条,咱们今晚吃鱼。”</p>
“好,辛苦了。”余思雅下了车,又对沈跃说,“你去帮建东吧,我不会做。”</p>
她说得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反正要一个屋檐下生活,沈跃迟早会知道她是个家务废柴,而且不喜欢做这些。</p>
沈跃有点囧,其实他也不会,说起来惭愧,他们两个大人在厨艺上还比不上一个14岁的孩子,丢人,看来得好好练练了。</p>
“好,你去复习吧,做好了饭我们叫你。”</p>
余思雅背着包进了屋,等到天都黑了下来,沈跃推开了门进来:“吃饭了。”</p>
“哦,好,你们先吃,我做完这一题。”余思雅头也没抬,她这道数学题快做完了,剩下一半,待会儿又得从头想思路。</p>
背后没有动静,她便没管,又沉浸在题海中,等她做完题才发现一道阴影落在桌角。</p>
余思雅一偏头就看到沈跃站在她背后,不知道站了多久:“不是让你们先吃吗?”</p>
沈跃没回答,目光落到本子上:“这不像你的笔迹。”</p>
余思雅写的字要娟秀一些,这个本子上的字明显要虬劲一些,更像男人的字。</p>
“你说这个啊?楚玉涛同志帮我抄的复习资料。知青和村里想参加高考的同志们组织了学习小组,大家天天凑在一块儿,整理各科的复习资料,难点,然后誊抄回去复习。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楚玉涛同志就帮我抄写了一份,他以前是养殖场的会计。”余思雅起身解释道。</p>
沈跃盯着本子看了几眼,抄这样一份笔记得费不少功夫,下个月就高考,没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谁不是争分夺秒的复习,还有空帮别人抄笔记,他看这小子是不安好心!</p>
跟着余思雅出了门,他提议道:“要抄什么,我去帮你抄吧,免得耽误他们复习了,也能把他们每天复习的内容带回来给你。”</p>
余思雅听了觉得挺新鲜的:“你?这样可以吗?会不会耽误你的事?”</p>
沈跃一听就知道有戏,立即说:“怎么会,我明天不跟着建东出去卖东西了,在家里也没事,总得找点事情做,去帮你抄笔记,就当多学点知识了。”</p>
余思雅觉得挺有道理的,不过:“你不是受伤了,回家休养的吗?这会不会太影响你?”</p>
沈跃掀起衣服的一角。</p>
余思雅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快穿好衣服!”</p>
沈跃促狭地笑了:“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给你看看我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进行太剧烈的运动就没事,朱国明那小子就是喜欢大惊小怪。你看我骑自行车,走街串巷卖东西都没问题,又何况只是去抄笔记呢?”</p>
余思雅大致扫了一眼,伤口确实已经结痂了,留下一个比指头略大一些的疤在那里,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了。</p>
“那就辛苦你了,吃过饭我找两个笔记本给你,你分开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知青们。”余思雅细心地叮嘱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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