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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桢来了兴致,问道:“按你这般说法,一支由神舟组成的战舰群,约莫需要多少士兵?”匡子新掰着手指估算道:“水师与陆军不同,兵贵精而不在多。人一多,混战之中反而更容易出乱子。神舟六百人,三艘客舟各二百人,火船三十人,拖拽船三十人,再加上厨子、匠人、军医、贴客、火儿等杂七杂八的人手,约莫一千五百人!”韩桢点头道:“好,你就按六千人的标准来招。等我回去后,会按照你的要求,让军械工坊定制一批水师军械。”“县长,能否再给卑下安排几个读书人做账房,俺识的字不多,粮草俸禄啥的算不明白。”匡子新挠了挠头,面色尴尬道。韩桢不由笑道:“放心,过几日会有录事参军与一批随军书记抵达,往后水师一应后勤,由他们负责,伱只需专心操练士兵便可。”“多谢县长!”匡子新顿时满脸喜色。韩桢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走,去你家坐一坐。”“是!”匡子新哪敢说不,将半框铜钱背上牛车,在前面带路。他家村子距离港口不远,沿着小道走了不到两里地,便来到一处村落。渔村很小,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黄土夯成的墙,外加一顶茅草屋,这是如今乡间百姓的标配,砖瓦房那是地主才能盖得起。门前,是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子。一名老妪和一名少女,正在院子里用木梭修补渔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渔民几乎不种地,主要海边的土地与气候,也不适合种地,完全靠捕鱼吃饭。捕到鱼卖钱换粮食,捕不到就饿肚子,就这么简单。“二哥,你怎地回来了?”见到匡子新,少女面色一喜,正准备迎上去,却见身后还跟着一群骑兵,立刻顿住脚步。匡子新介绍道:“阿娘,四姐儿,这是韩县长,今日来巡视水师,顺带来家中坐坐。”北宋的称呼很有意思,弟弟、妹妹称作哥儿、姐儿。就连皇室也不例外,赵大私下里喊赵光义,都是唤二哥。据说烛影斧声那夜,曾有带御器械听到赵大厉声高喊:“好为之,二哥杀我!”韩桢的大名,如今整个山东之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妪赶忙躬身道:“小民见过县长。”匡子新不过才二十岁,其母最多也就三十六七,但看起来却如同六十多岁一般,腰背佝偻,头发泛白。少女躲在老妪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扑闪着大眼神,好奇地打量着韩桢以及老九等亲卫。少女皮肤有些黑,不过眉眼却很俊秀。察觉到少女的目光,老九神情有些不自然,努力挺直腰板。“不必多礼。”韩桢说着翻身下马。匡母吩咐少女从家中搬来几个小竹凳,又亲自端来一碗水,局促地说道:“家中茶叶吃完了,只有清水一碗,韩县长莫要嫌弃。”“夫人客气了。”韩桢微微一笑,接过破了一角的陶碗。就这个碗,估计还是她们吃饭用的,至于杯子,压根就没有。赵宋朝廷把山东之地祸害的太狠了,哪怕韩桢推行仁政,轻徭薄赋,又贴钱又贴粮,但没有个两三年时间,底层百姓根本缓不过气。山东多匪寇,也不想想为什么多匪寇。百姓都他娘的被逼急了,实在没活路了。坐在小竹凳上,韩桢抿了口清水,攀谈道:“匡子新才干出众,如今被我升为水师教头和旅长,过几日夫人与小妹随我一齐回益都,在郡城安心养老。”去益都?匡母诧异的看了眼匡子新,而后手足无措道:“这……俺一个乡间妇人,怎能去郡城呢。”匡子新劝道:“阿娘,孩儿如今操持水师,也顾不上你们,不如随县长回益都,好生养老。”“俺……俺在郡城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往后怎么过日子,还是算了。”匡母连连摆手。她在渔村生活了一辈子,如今骤然听到要去郡城生活,心里怵的慌。倒是少女听到要去益都,双眼一亮,流露出惊喜和期盼之色。韩桢打趣道:“夫人宽心,房子我会安排,况且你儿子如今当了官儿,每月光俸禄就七八贯钱,还怕养不起你么。”“恁多钱呢?”匡母面色惊讶,满脸不可思议。“是啊娘,你就安心去罢。县长给的赏钱,都有十几贯呢。”匡子新说着,将牛车上的箩筐搬下来,放在匡母脚下。看着半箩筐的铜钱,匡母久久无言。少女惊呼一声:“二哥,好多钱啊。”“四姐儿,拿上钱去集市上买些粮食和酒肉。”匡子新吩咐一句,而后朝着韩桢道:“县长,中午就在卑下家中凑合一顿罢。”“行。”韩桢点了点头。“嗯嗯嗯。”匡四娘忙不迭的点头,转身走进屋子拿出一个小箩筐,蹲下身子往里抓了几把铜钱,想了想似乎不够,又多抓了几把。见她背着箩筐就要去集市,韩桢吩咐道:“此去集市好几里路,小姑娘一个人带着钱不安全,老九你赶着牛车送她去。”“得令!”老九高声应道,有些不情愿的上了牛车。待匡四娘上了牛车后,老九扬起鞭子,轻轻抽在牛屁股上,老牛立刻迈开脚步,沿着小道缓缓行去。环顾了一圈小院子,韩桢攀谈道:“夫人日子过得清苦啊。”“唉。”匡母叹了口气:“俺们渔民看天吃饭,本就饥一顿饱一顿,那些个官老爷又不管俺们死活,今个儿加税,明个儿又加税,家中好不容易攒了些余钱,想着换张渔网,钱还没捂热,就被收走了。”韩桢问道:“现在的官儿呢?”“新上任的官儿好啊,不乱收税,只卖海错的时候,交几文摊子费。前阵子有税吏乱收钱,被逮住了,当着大伙儿的面被打了板子。”匡母说起这个,脸上多了抹笑意。韩桢笑道:“再等等,过阵子渔民的日子就好了。”等到高速路修成,自然会有商人做海鲜生意。渔民打了鱼,也能卖出个好价钱了。要知道,以前螃蟹、海参、鲍鱼、蛏子之类的海错,集市上基本没人会买,渔民捡了也只能自己吃。一旦市场铺开后,这些海鲜立刻会从无人问津,变成香饽饽。……哐当哐当。牛车行驶在小道上,不断上下颠簸,匡四娘背后的箩筐中,不断发出铜钱敲击的声音。老九听得有些烦躁,但匡四娘却百听不厌。以往家中从未有过这般多钱哩。匡四娘觉得有些不真实,看着老九身着铠甲的宽厚背影,忍不住问道:“这位军爷,俺二哥真的当官了?”“啊?”老九一愣。匡四娘重复了一遍:“俺二哥真的当官了?”“嗯。”回过神,老九面色窘迫的回了一个字。好在背着身子,匡四娘看不到他的表情。闻言,匡四娘顿时面露欣喜,继续问道:“那是俺二哥的官大,还是军爷的大?”“俺。”老九依旧惜字如金。匡四娘只觉这位军爷态度很冷漠,似乎是瞧不起自己,不由委屈的闭上嘴。两刻钟后,牛车驶到了集市。匡四娘动作灵敏的跳下马车,说道:“军爷稍待,俺去买些米粮酒肉。”说罢,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集市。目视着对方的背影,老九不由长出了口气。等了约莫一刻钟,依旧不见匡四娘回来,老九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跳下马车跟了上去。沿着集市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只见匡四娘,被三个泼皮围在中间,周围还有不少百姓围观。匡四娘大声道:“俺没偷你的钱!”一名泼皮张嘴胡扯道:“这筐铜钱就是俺们的。”“放屁!”匡四娘双手插着腰,泼辣的骂了一句:“这钱是俺二哥的,怎地成你的了?”另一个泼皮冷笑道:“俺在钱里藏了一块红色石头,你可敢让俺们看一看?”“看就看!”匡四娘怡然不惧,气呼呼地放下身后箩筐。只见她抖动几下后,果然有一块红色的小石头,从下方被抖了出来。一个泼皮得意道:“人赃并获,看你还敢狡辩!”“你这小娘子模样挺周正,没成想竟是个贼偷。”另一个泼皮说着,还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匡四娘。其实大多数围观百姓,都知道这三儿是泼皮,那石头定然也是他们放进箩筐里的,但却没人敢站出来,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匡四娘涨红了脸,气道:“你……这钱明明就是俺二哥的,石头定然是你们偷偷放的。”“还想狡辩,俺们要拉你去见官!”一个泼皮说着,一把拎起地上的箩筐。另一个,则顺势要去拉匡四娘的手。他们哪敢去见官,不过是唬这小娘子的,等出了集市,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不就是他们说了算?见箩筐被抢走,匡四娘顿时急了。恰在这时,一只大手伸来,一把捏住泼皮拉向匡四娘的手。“哎哟!”泼皮只觉手腕像是被铁钳架住,疼的直吸凉气。还不等他开口,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肚子上。这一拳,直打得他腹中翻江倒海,整个人缩成了虾球,捂着肚子不断呕着苦水。砰砰!又是两拳,剩下两个泼皮躺在地上,不醒人事。“打人啦!”先前还无动于衷的围观百姓,这时却炸开了锅。人群的骚乱,终于引来了巡街的快班补官。一名捕快大喝道:“何人犯事?”“公差,就是他。”顺着百姓手指的方向看去,捕快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军爷。”他们虽不认得老九,但对方身着描金虎纹黑光铠,一看便知是军中高官。老九一双目光死死盯着他,冷声问道:“你是镇中捕快?”“是是是。”捕快忙不迭的点头。老九厉声质问道:“治下泼皮当街抢夺女子财物,为何不管?”捕快很快的瞥了眼地上三个人,还真是镇上泼皮,不由苦笑道:“这……军爷恕罪,非是俺不管,只是这些泼皮狡猾的紧,手段隐秘,不好定罪。”老九冷哼一声:“待回到即墨,本官倒要问一问祁蒙,如何当的知县。”闻言,那捕快心中暗自叫苦。军政分治,他管不到这捕快的头上,所以老九不在纠缠,拉着匡四娘出了人群。看着老九的背影,匡四娘美目连连。在她眼里,老九方才着实威风,先是三拳两脚打趴了泼皮,又将捕快呵斥了一番。似乎听他话中的意思,连知县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呢。先前还觉得老九瞧不起自己,心里有些委屈,此刻心中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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