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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丁香湖附近。
现在是十点多钟,街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建筑工地围着隔板,静悄悄的宛如死城。而突然间,从远处传来汽车的发动机响,跟着一抹灯光晃过。
这车开到此处,莫名其妙的停在路边,下来一男一女,正是杨逸和小楠。
“是这儿么?”
“嗯,位置差不多。”
俩人没废话,各占了一边马路,开始犁地搜寻。
话说江叔转圈打了遍电话,总算问出点线索:前两天夜里,杨青在这条街上爆过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拖走。
原本小糖也想来的,被硬生生留在家里,海葵也在,她功力较高,能应付一些不测。
“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杨逸随口问道。
“以前是片农田,周围有村子。这地方太偏僻,近两年才列入规划,准备建楼开发。”小楠应道。
“难怪,人气鼎盛的地方,再不会出现……咦?”
他神识全开,一草一木皆在掌握,很快就觉出异常。他往左前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一块特别小的碎片,仔细端详。
是那种很旧的粗陶材质,貌似普普通通,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太自然。当即,他在附近搜索,又找出好些碎片。
“哎,看看这个!”
他唤过女朋友,小楠过来一瞧,神色微妙,“我小时候见过这东西。”
“在哪儿?”
“松江河,镇上有个乞丐,成天就捧着这个。”
小楠拿过碎片,重新拼凑一番,勉强组成半只碗的形状,道:“没错了,就是一只粗陶碗。”
“它上面留着一丝,呃,形容不出来的气息。”
杨逸想了想,道:“好像与它的主人有关,或许我可以称为执念?”
“准确!这样就说的通了。”小楠点头。
其实俩人早就怀疑,杨青是鬼上身,只是缺少证据,才模糊的说阴邪之物。而此刻,联系丁香湖的历史、环境来看,迅速就理出了一条脉络。
丁香湖周围,从清末那会算,就一直是偏远乡村。建国后也没啥发展,以耕地为主,养活着几个村庄。
就一个字,穷!
缺衣少粮,瘟疫疾病,那更不用说。人死了往路边一躺,或许连个挖坟的亲人都没有。而几十年后,楼盘新建,工地刨沟,可能就把这破碗甩了出来,又刚巧被杨青撞到。
当然了,其中渊源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真特么是只鬼啊!
鬼,以前从没出现过。
不过通过之前的探查,这东西应属于灵魂能量,不可见,不可察,不可触,唯用神识才略有感觉。
鬼上身有很多民间传说,而据二人观察,这不是鬼魂附在肉体上,而是鬼魂附在人魂上。被附身者,往往思维会被干扰,精力消耗极快,并呈现出死者的某种执怨。
比如,饿!
这东西特棘手,单凭粗暴的雷法、灵气运转,根本不敢驱逐。万一出点事情,婶婶的神魂就会受损。
俩人又找了半天,没别的发现,便拿着碎碗上车,却没开动。
“……”
莫名沉默了一会,杨逸忽然笑了笑:“呵,以前总是说,为什么没有鬼?现在鬼真出现了,心里还有点奇怪。哎,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难不成真要来一出百鬼夜行?”
“我只是在想,既然有鬼,那有阴曹地府么?有人世轮回么?”小楠答非所问,同样很古怪。
“……”
随后又是沉默。
鬼,对某些人来讲,并不代表恐惧,而是一种希望。当你尤为挂念某个故人的时候,你就不会放弃任何重见的机会。
“好了,情况怎么样到时便知,我们先把这件事解决掉。”
过了半响,杨逸才道:“以我们的手段,怕是没办法妥善处理,要请教专业人士。”
“同意!要说捉鬼的话,还是茅山第一了。”
茅山在句容与金坛交界处,行政划分上属于前者。据说西汉时,有茅氏三兄弟在此采药炼丹,救民济世,创立道统。
后到齐梁时,上清派宗师陶弘景又隐居茅山,广收门徒,正式立派。因敬崇先贤,故尊茅氏三兄弟为祖师。
茅山在鼎盛时,宫观多达257处,不过到清末,仅剩三宫五观。三宫为崇禧万寿宫、九霄万福宫、元符万宁宫;五观为德佑观、仁佑观、玉晨观、白云观、干元观。
后来日鬼战争爆发,再加上人道洪流,几乎全被焚毁。直至八十年代,政府拨款修复了九霄万福宫和元符万宁宫,合称茅山道院,属正一派。
另有一处坤道院,名乾元观,属全真龙门派。
话说在此山北麓,有一小镇,叫茅山镇。该镇南北长10公里,东西宽5公里,面积甚小,人口仅三万余。
这日清晨,许多人尚在熟睡之中,镇上有名的富户郑家却是院门大开,吵吵嚷嚷,门口还停着好些车辆。
“陈道长,这次还要麻烦您了,您多多费心。”
“客气,都是应该做的。”
说话间,只见几人拥簇着一位道长从屋里出来,一个中年人陪着好话,顺便将一封厚实的红包塞了过去。
那道长接过,熟练的用袖子一掩,就消失不见,随即也摸出一封纸包,道:“这是我推算出的时辰,你们按我的吩咐去做,今晚肯定无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死者赶在中元节前故去,不是什么好兆头,你们最好再办场法事,才能消除灾祸。”
“一定一定,我们信得过您!”
“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几人将道长送走,抹身回屋,又连忙穿衣戴孝。不是那种很正式的孝服,在头上或腰间扎根带子,衣衫素净便可。
之后,数十人都挤在屋里,一个矮矮小小的少年被推到最前。他顶多七八岁的年纪,浓眉大眼,带着几分呆怔,怀里还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瓷坛。
“……”
一时间,众人屏声静气,那中年人低声道:“开心,昨天怎么教你的,照着做就行了。”
“哦!”
少年点点头,将瓷坛举过头顶,嘴里念叼着:“爷爷,您既然走了,就别再念想……儿孙为您送终祭奠,您也保佑儿孙平安健康,财满福满。”
话落,他用足力气,狠狠一摔。
“啪!”
瓷坛砸在水泥面上,顿时四分五裂,在门口碎了一地。而紧跟着,一个女人端过一碗糖开水,道:“开心,快把这喝了。”
那少年一口气灌下,众人才纷纷出门,各自上车。
这中年人叫郑成,少年是他的小儿子,叫郑开心。前几日,族里辈分最高的爷爷去世,这会儿正操办丧事。
俗话说:五里不同俗,三里改规矩,何况南北之异?
比如北方,第六天晚要“上旺”,就是在家门口烧点纸钱,摆些供菜,召集亲朋好友,主持者叨咕叨咕,并在烟囱旁边撒些纸灰。
因为按北方说法,逝者在前六天不知道自己死了,你要在第六天告诉他:啊,你已经挂了,快些走吧!
然后,逝者的魂灵才会顺着烟囱遁走。
但在南方,尤其江南一带,貌似没有上旺的习俗。只在头七早上,由小孩在门口摔坛,再喝碗糖水,寓意平安。
当然了,以前都要停灵七日,现在不行,一般三日就会火化。
话不多时,车队便到了殡仪馆,一帮人又忙着祭奠。
郑开心不懂,让烧纸就烧纸,让磕头就磕头……小孩虽然没哭,其实挺悲伤的,这个年纪已经有“死亡”的概念了。
爷爷对自己很好,但是再也见不到了。
……
在夏国的丧葬传统中,头七大概是最重要的一天。
通常认为,死者的魂灵会在第七天返家,家人要预备一顿饭菜,之后必须回避。如果让魂灵看见家人,会令其牵挂,彼此都不得安宁。
茅山镇挨着茅山,世世代代耳熏目染,自然比别处更加看重。
转眼到了傍晚,远亲近邻都已散去,剩下最直系的一帮人坐在客厅。只见郑成摸出那个纸包,小心拆开,扯出一张黄纸,上面批着几个字:
亥时二刻。
这便是死者回魂的时间。
“亥时是九点到11点吧?二刻又是什么时候?”郑成有点苦恼。
“不用管,就按两个小时算。”
奶奶比较爽利,搂过小孙子特意叮嘱:“开心,记住了!一会千万别出来,就在被窝里呆着!”
“嗯嗯,我不出来!”孩子道。
“那好了,差不多就准备吧。”奶奶发话。
当即,一帮人开始忙碌。
按照那道长的吩咐,先把香烛酒食摆好,再铺上一层草木灰,取竹竿一根,隔一尺贴纸钱一张,立在门口的台阶上——据说阴魂见到竹竿,就会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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