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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隅不知昏了多久,直到耳边的雨声逐渐清晰,世界从一片漆黑中一点点透进影像,车库里早已没有人也没有水母,只剩一地血污,墙角丢着一只孤零零的皮手套。
终端显示生存值24,源于手掌的伤口炎症,没代谢干净的神经毒素,还有过度饥饿。
他去把手套捡起来,这只手套在秦知律手上显得冷硬,但攥住才发觉皮子很柔。
他戴上手套,快步离开腥臭的垃圾场。
刚到门口,远处亮起一个人影。
耳朵里突然炸开一阵嘈杂音。
安隅愣了半刻才意识到是从未响起过的耳机。
杂音持续了十几秒,比利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喂喂喂这个波频是谁……安隅吗可以听到吗”
“竟然真的修好了……”安隅不可思议道。
他早就习惯了世上有无数他不配触碰的科技,但用异能来操控科技还是让他感到很神奇。
“谢天谢地!能搭上一个,剩下的就好说了。”比利长吁一口气,“律和你在一起吧”
“唔……”安隅看着远处走来的宽阔身影,“他不见了。”
“不见了待会我找一下。哦对了,我们之间大概隔着十公里,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安隅及时地想起比利是纯粹的情报系,打架没用,于是道:“可以替我回一趟资源站吗”
“行啊,我离那儿挺近,要去干什么”
“一楼的橱柜里有面包。”
“要多少”
安隅不假思索,“全部。”
“……饿疯了吧你。”比利嘟囔道:“那先这样啊,我赶紧搜索一下律的波频。”
安隅轻声道:“谢谢。我这边也有事要处理。”
他切断了通讯。
远处人影刚好走到他面前,是褚宁中尉。他对着安隅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趁天黑去搜索能源核,看到很多巨水母,赶紧回来通知你们。秦知律呢”
安隅奇怪地看着他,“你都没看到,怎么还问我”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安隅摇头,“你不怕他吗”
褚宁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怕”
“难道你自己意识不到吗”安隅顿了顿,伸手指着他,“你的脑袋像呼吸灯一样,在发光啊。”
褚宁的脑壳已经完全透明化,一颗人类的脑花悬浮在里面。脑花逐渐萎缩,周围的神经却愈发粗壮,虬结在一起颤抖飘荡,就像水母的触须。
安隅一跃而起,借跪摔的势能用膝盖重砸向他的腹部,反手拔刀扎进他的肩膀!
粘稠的血液冒着泡溅出,但褚宁无动于衷,他轻而易举地把安隅从身上掀飞,触须从衣袖下张扬而出,狂狷地飞舞。
“你错过了唯一逃命的机会。”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刀该朝着要害。”
安隅从那对阴冷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像只脆弱的蝼蚁。
他的双瞳猛地缩紧,竭力一刀砍断身边缠绕的触须,转身便跑,将柔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褚宁。
触须从身后追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了回去!
“之前没发现,原来你只是一个基因纯粹的人类,你能跑哪去”
安隅胸口剧烈起伏,再一次用尽全力割断缠绕脖子的触须,往远处狂奔!
还没跑出几步,触须又将他抽翻在地,再粗暴地拖回!
鞋子在地上摩擦掉了,他不管不顾,再割断,再跑!
“好顽强的人类。”褚宁的声音像隔着几重海水一样诡谲。每当触须刺入安隅,刚释放一点基因,安隅就会斩断那几根触须,而褚宁纵容了这小小的逆反,一次又一次,把他重新拖回身边!
这场玩弄猎物的游戏让他兴奋得几乎维持不住人型,眼白逐渐透明,瞳仁里弥漫出血雾,越来越多的触须从身体中绽出。
他太亢奋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安隅一次比一次跑得快,就像能突然向前位移一小段距离一样。在重复多次后,这一小段变成了十几米。
尽管在停住的一瞬身体摇摇欲坠,斩断触须的动作变得迟缓,但安隅奔逃的第一个刹那却越来越快!快到周围的空间都似在波动,他冲出去后,与其说被触须追上,倒更像是站在原地等着触须将他拖回去。
终于,安隅力竭地被彻底圈住,拖回畸种怀里。
流血的双脚赤裸地踩在积水中,他气息奄奄,双手无力地拉着缠绕在颈上的触须。
“我都有些怜惜你了。”褚宁一圈一圈将他缠紧,贴着他湿透的背,感受人类激烈的心跳。
“你的基因好像与众不同,我能嗅到那种纯粹的美味。”他在安隅耳边轻念:“让我尝尝你吧。”
安隅没有再跑的意思,他似乎认命了,垂下眼,额头的血迹滚落在眼睫上。
“求之不得。”他轻道。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盖住了这轻飘飘的一句。
“我记得这个警报,嗯……”褚宁努力回忆着,“对了,这代表你的生存值低于60。你跑得这么欢,一定很怕死吧我这就替你解脱。”
他不甚熟练地将牙抵在安隅肩头,磨了半天,最终还是用回老法子——触须。
猎物已经放弃挣扎,放松地任由触须从颈下刺入,刺穿皮肤、筋膜,向更深的地方探去——令人颤栗的美味已经叩响了门,但褚宁却突然瞥到安隅垂着眼,眼中的一丝笑意。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触须后缩,可在那一瞬,一只骨节暴突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触须!
“别退缩啊。”
安隅偏过头,投以一瞥,“正因为我怕死,当我愿意以命相搏,那说明——”
金眸倏然一凛,一把将那根触须用力刺入自己深处!
“我有赢的把握。”
仅存的人类智慧没能战胜本能。
像婴儿的吮吸反射一样,褚宁疯狂汲取安隅的基因。沉闷的噗声响起时,他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尽管那颗脑花还保留着一些思考的能力,但它只是一颗脆弱的脑花,看不到也猜不到,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脑壳的庇护。
它掉在地上,很快便彻底消无,随着一地爆裂留下的粘液流入下水道。
垃圾场一片死寂,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和安隅剧烈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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