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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离两个工坊区不远,石堡外的三家商铺酒肆,虽然被鞑子骚扰过一番,灰泥修筑的房屋坚固,已经修缮完继续开张了。
石堡里两条十字交叉街道,划定的市坊区里,一排排墙面上灰泥未干的痕迹犹在,但早已经开张的商铺,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七八家大小不一的商铺杂货店,迎来了各军户、匠户储买年货的大好时间,在街道两侧的摊贩也占据了这条不长的街道。
“快来瞧瞧啊,田家商铺新到的农具,火口瓷实经久耐用,当场验看啦,”
“王家窑口里出的瓷器,锅碗瓢盆种类齐全,”
“都来闻闻啊,老薛家的烧酒,入口热一线,过年优惠啦,”
“冰糖葫芦,又脆又甜的冰糖葫芦。”
“赵家包子,皮薄馅多咬一口流油的赵家包子。”
走进不宽的街道中,萧夜就听到嘈杂的声音,其中叫卖声,喝喊声不绝于耳。
摆摊的,卖药材的,卖小吃的,也是应有尽有,热闹程度,远超萧夜的想象。商贩熙来利往,商机消息敏锐的程度可见一斑。
站在各家商铺门口的伙计们,大嗓门可是叫的热闹,吸引着前来购买年货的军户们。
进入堡门,走在有点泥泞的街道上,萧夜听着耳边嘈闹的声音,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原本只是想着让田家商铺进来,没想到,其他商家鼻子灵的很,就是花钱买也要那些临街的门面,倒是让梅儿那里进了一笔余钱。
跟在百户身后的亲卫,牵着马缰绳,守在马车四周,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插在怀里的右手随时可以拔出来。
巡街的一队役丁,挎着弯刀从人流中走过,一眼看见萧夜他们,赶忙上来给百户见礼,“百户大人,您回来了?”
“哦,是啊,你认得本官?”萧夜应了一声,随即奇怪地问道;为首的役丁笑笑,“大人说笑了,您是咱们的百户,哪有不认得的道理,”
“恩,你们左总旗呢?”萧夜脸上微微一热,沉声问道,心里却是暗自一紧;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把石关屯看成了地盘,这里却是疏忽了。
“总旗官在磨坊那里,他正和马司吏一起,”屯丁指指北面,“小人给大人带路,”
“不用了,你等安心做事就好,”萧夜笑笑一摆手,转身向正北的堡门方向走去。
石堡南面的堡门,虽然堡墙上有军士执哨,但可以随意进出,但是在北堡门,却是被军士严加看守;这里出了堡门不远就是起伏的丘陵,再远就是道道深沟大壑了,老百姓来这里能干嘛。
丘陵四下被藤草遮蔽了,附近两处大沙坑,里面挖出来的白色细砂,被匠人们拉车运到磨坊;这个北堡门,说到底就是给磨坊用的。
堡墙里侧靠近北门附近,有四座大院子,三座军舍一座磨坊,平日里有役丁看护着,陌生人等不许接近的;也只有带了腰牌落了军籍的匠人,才能在这里干活拿钱,点卯也不得延误。
还有一旬两次的操演,虽然每天管饭三顿,但没钱拿,自然有人觉得划不来了。石堡里去丘陵磨坊那里干活的人不少,怕的就是那几天严苛的操演。
王大力从石关屯带来的军事化统管,让石堡里很多新近依附的军户,很不适应,一些人也就去了不远处的工坊,那里的管理就松散很多了。
和外面两个商家的工坊区相比,王大力掌管的磨坊,最大的好处是免费吃饱,工钱倒是差不多;但操演带来的暗示,让那些没有血性,只想安顿养家的军户们,退避三舍了。
何为操演,那可是要随时接受百户所征召,上阵打仗的,不是摆架势看热闹的;自然,王大力也没有强求军户,萧夜不敢用连胆气都没有的军士。
但是在西北,能吃饱肚子这种大事,足以吸引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后生了。
有着巡街役丁的报告,左石和马贵远远地就迎上了萧夜,把他们带进了一座清理干净的军舍院里,隔壁院落还有马厩可以喂马饮水。
这座两进的院子,前院两侧五间偏房,正面宽敞的堂屋,两边各两间厢房,是为老羊口百户所;后院自有家眷住宿的房间。
马道石堡由于冬季天寒,建筑工程已经停了,但是征召役丁、军士一事,倒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马贵现在协助管理的磨坊,里面的军户们虽然不多,也有了三十几个,每天进出北堡门和磨坊之间运送沙料。
百户所里,亲卫们搬运东西,女护卫和粗使丫鬟婆娘,在梅儿她们的支使下,在后院整理房屋家用。
穿过小门,在隔壁院落里,萧夜打量着马厩,再去看看新打的水井,一旁的左石和马贵向百户汇报了这几天,石堡里的情况,尤其是那黑色果核,竟然比石炭还要好用,可是让军户们省了些取暖的钱,这一点,马贵尤其提了好几句。
暖手打制简单,但果核可就得去荒野里寻找了,坊间里花钱买也大有人在。
“没事,那玩意谁找到了归谁,这大冷的天,家里炉子点上果核烧,可是比石炭干净,”萧夜浑不在意地笑笑,这种能让百户所减少开销的好事,他巴不得多来几个。
“左石,你现在是总旗官了,虽然年纪比那些军士小点,但是有那几个旗官帮衬,想来掌管五个旗队不难,咱们石关屯的军纪,在这里不得有半点含糊,”萧夜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仔细地嘱咐着。
“晓得了,百户,”左石脸色微红地说道,在外人面前,萧夜一直让他喊百户,而不是在家里那样称呼。
“恩,马贵,”萧夜看着一身戎装的左石,点点头,又看向旁边恭立的马贵,对于这个原来永和屯的司吏,他印象还算尚可;尤其是马贼袭击永和屯,这个瘦高的司吏能给宁中阳去抗沉重的弹药箱,已经有所担当了。
“百户大人,”马贵小心地上前,谨慎地躬下了腰;这个百户手下的军士,面对凶狠的马贼毫不畏惧,已经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他自然不敢懈怠。
尤其是那从永和屯过来的男女老少,要不是有着百户所调拨的赊欠粮食,还给了他们安身歇息的地方,恐怕今冬就得冻饿死光了;哪怕是为了家人着想,马贵也是对萧夜感恩戴德了。
“坊市那边还有地方吗,”萧夜问道。
“有,还有一个临街的小院,一大间门面,是准备给百户夫人的,她早早就派人过来嘱咐过的,”马贵轻声应道。
对于田秀秀的经商头脑,萧夜不得不服气,不过,现在她不便出面,也只能在家里核对账目,在背后操作了。
“派人这几天打扫出来,马上有一个石家商铺要进驻,那是本官的生意,咱们两个屯子的口粮,今后就得靠它了,”没有隐瞒,萧夜痛快地道出了原委;今后,左石和马贵还要照应那个商铺。
"商铺由本官的朋友辛秀才打理,他派出的执事也是咱们自己人,伙计是退下来的伤残军士,他们的可靠不用怀疑,”萧夜这句话,不但让左石和马贵眼里一亮,就是周围的亲卫们,暗地里心里也为之一暖。
“大人放心,属下就是拼了老命也会照看好商铺的,”马贵凝重地说道,一旁的左石也是连连点头。
这个新近出现的石家商铺,萧夜并不很担心,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小小的镖局,还是要去草原上和鞑子打擦边球混饭吃的那种,要是其他商家有意加入,也行,拿出你们的家卫,斯跟着也去草原上。
萧夜深信有了辛濡林的谋划,即便是商家的家卫参合进来,一趟草原之行,回来的恐怕十不存九,剩下的那个也得半死。
胡适彪带着亲卫死活要跟着去,性啊,看看下场,要说自己军士用了心保护他,萧夜才不相信呢。
就在萧夜给两人交代商铺事宜的时候,远在石关屯的胡适彪家里,来了几个客人,为首的是他在甘肃镇的远房表亲,来看望受伤的表哥。
不过,在胡适彪的堂屋里,那几个客人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可是比胡适彪的表弟来的轻松,他们可是王家和黄家派来的商行掌柜,混迹于草原多年,此行专门来探听消息的。
在表弟的引荐下,堂屋里气氛还算平淡,东拉西扯了好半天了,这才转上正题。
“胡百户去往草原,实是受了老罪了,伤势看来还是没见好转啊,”王家掌柜眯着小眼睛,瓜皮帽下油光的胖脸上,温和地堆着笑意。
坐在左首椅子上的胡适彪,看看自己的右手,随意地抬了抬包扎得裹布,“鞑子兵的箭矢,有些是上了毒的,还算我老/胡运气,没死在当场,”
“那么,胡百户是到了波斯人的部落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黄家掌柜,食指轻轻敲着茶几,慢悠悠地问道,廋长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
“沿着阿尔泰山北麓,北行两千多里,那里有海西人一个大的村落,”胡适彪淡淡地一撇嘴角,拿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我们是在那里交易的,”
“不过,依本官看,那里只是一个货物中转,还不是波斯人的工坊,他们的工坊,或许在更北面,也许就在茫茫大漠更北面,”胡适彪的话,让两个抱着希望而来的掌柜,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难怪那些波斯人的货物如此的昂贵,就是从运输距离上看,成本也是巨大的;何况,草原上的蒙古人,岂是那么好避开的。
胡适彪本就是王崇礼安排来的自己人,看起来又基本上快废了,想捞偏门都没牙口,绝对不会说这般谎话的,那就是实话了。
鞑子靠近大明的部落,有一些明面上依附于大明的熟鞑子,他们还能搭上关系,但再远点的生鞑子,可是对汉人没多少忌讳,能杀则杀能抢则抢,还啥的大漠,那实在远的不可想象了。
再说,能制造出如此犀利火器,精致怀表等物件的波斯部落,说不得实力规模堪比一个国家了,那里的军队不会比鞑子更弱。
距离艰远,又不能打歪主意,这让两个商家的掌柜,有点沮丧了,对这次悄然赶到石关屯的期望,很不以为然了。
当然,能和把守商道的胡百户拉上关系,也是不错的,最起码有了探听消息的人了。
“那么,磨坊里的那个石磨,能不能转卖给我们,给你一些干股也成,”王家掌柜的话,顿时就让胡适彪绷起了脸,皮笑肉不笑地一扬脖子。
“那玩意,我百户所上下就靠它吃饭,你们想拿去,成,本官一文钱不要,”胡适彪咧嘴一笑,发黄的大门牙,看起来竟然有了些许的萧瑟,让人不寒而栗。
“只要你们不想被那些军户半道上给杀了分尸,尽管拿去,”胡适彪毫不客气的话,让打上了歪主意的几人,讪讪地按下了念头;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还是不要去碰那个石磨了。
砸人饭碗,那是不得好死的昧良心事,逼急了眼的人可不会像胡百户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堂屋后的小房间里,隔着一道粗布棉帘,王梓良正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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