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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林哥,那个啥的军舍,是不是?”张子强倒地是老匠人,听到这个敏感的字眼,顿时就明白了,很是吃惊地问道。
“恩,没错,张成现在是军士了,在石关屯每天必须操演,防备鞑子,就住在军舍,那里可是吃饭管饱,”张安林想了想,王梓良在自己走时的交代,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办着两件大事。
那么,私下里说说屯里军士的待遇,应该不会是犯了军令吧。
“张成和他哥哥兴山,现在都是西门百户手下的军士,每月粮饷一两八钱,兴山在外面驻守时间长,多五百钱,”张安林略带炫耀的说辞,顿时就让这一家三口惊呆了。
一两八钱,还管吃饭,那不就是一年要有二十多辆的银子,合两万钱啊,在碎石堡里就是那几个百户,才能见得上这么多的钱。
张铁丁嘴里嚼着馒头,眼珠子不时地在张成身边的炕下飘着,那一双软牛皮短靴,看上去让他眼热不已;和自己那双露着大拇指的粗布鞋相比,铁丁就觉得,去年父亲的选择,或许是错了。
当张安林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张家三口又是一阵的呆滞,战死的军士,每人给家属五十两银子的抚恤,还可以让家属到石关屯去生活,那是啥样的感觉。
“哎,”破烂的窗纸下,靠在炕柜上的张子强,放下筷子,低声叹气,“西门家,没有败落,老百户后继有人了,”
“爹,”铁丁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就被张子强不善的眼神吓住了,低着脑袋端起有两个茬口的大碗,稀溜溜地喝着菜汤。
“安林哥,弟弟我求的只是一家安稳,虽然那石关屯是好,却也是个不良之地,更不愿全家转了军户,你一家在那里要小心啊,实在不行,回来咱们还有一个破屋不是,”张子强软软的话语,让张安林暂时熄了劝说的念头。
饭后,张安林拿出一贯钱,让张铁丁去和张成一起,把粮食给表哥家送过去,顺道请大夫来,给子强好好看看。
请来了大夫,张改则一身补丁短衫地跟着来了。
张子强的身体是老毛病,要按时吃药不说,大夫叮嘱了,需要好好休息一年半载的,才能将养好身子,以后也不能干重活了。
张成在铁丁的指点下,去了街上王家商铺里,买来了猪头肉和麦酒,加上一段干腊肠,铁丁娘很快就在在炕桌上摆出了几样下酒菜;老弟兄三人吃着说着,聊到了晚上。
比起张子强家,泥瓦匠张改则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家里张嘴嚼食的人又多,正愁着去城外拣点野菜回来,就遇上了张成送粮来了;听了大晚上安林老哥的絮叨,一脸通红的张改则,不言不语地回家了。
第二天,给铁丁妈私下塞了些碎银子,张安林告别了张子强,和张成牵着骡马出城,昨天张成已经在饭铺里买了些干饼,足够路上吃食了。
出得堡城门,张安林挥手让送行的张铁丁回去,“铁丁,在家要孝顺爹娘,倔脾气还是要收敛了,”凝神看看那身后的城堡,老铁匠压低了声音,“要是过不下去,来找叔,把你爹娘带上,”
“哦,知道了,”张铁丁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去的亲戚,怅然地返身回城了,今天,他还要去给地里挑水。
出城不到二里地,就在一个岔路口上,眼尖的张成,远远就看见前面的大路边上,蹲着一个身影,摸着怀里的火/枪,细细打量了一下,“不对啊,爹,前面那不是改则叔嘛,他咋跑这里来了?”
“哦,是不是,咱们过去看看,”烈日下眼神不太好使的张安林,眯着眼也看不清,赶忙和小儿子拉着骡马,向前走去。
后腰带上插着长长烟袋锅的张改则,低着脑袋蹲在路边的草丛里,不时仰头向碎石堡方向查看,直到看见张安林爷俩的身影出现,这才咧嘴站了起来。
一见面,张改则冲着张安林就是一句,“安林哥,石关屯那里要泥瓦匠不?”
“要,咋滴不要,就冲哥哥我的面子,西门百户也要了,”嘿嘿笑着的张安林,看着表弟那褴褛的短褂,几乎要散架的草鞋,嘴角发苦地说道。
“那行,只要能吃饱饭,干活累点咱不怕,”张改则松了口气,牛头冲着草棵里大声喊道,“孩子他娘,你们出来吧,”
呼啦啦,草稞子里钻出了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头,灰头土脸的,明显藏了不短的时间,和张改则一样,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弟妹啊,你和孩子们都好吧,”张安林让张成把改则的婆娘搀扶出来,再看看那三个抬着大半袋粮食的小子,低声询问道,“事情太急,没去家里看你和孩子,不要记挂啊,”
“没事、没事,”唯唯诺诺的婆娘,不安地喵了眼自己的丈夫,抱着一个粗布包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五个难民模样的亲戚,张安林心里也不好受,让张成拿出一半的干粮后,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办了;要知道,他还是有要事在身呢,哪能出来不到一半的路,就带着人回去了。
见老爹为难,张成把几张大饼交给自己的表弟,随手从包袱里掏出一枚弹丸,左轮火/枪用的弹丸,在坚硬的纸壳上用指甲划出了三道深深的痕迹,上前交给张改则。
“叔,拿着,去石关的路只有一条,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过了西龙和沿着车辙印走,小心路两边的毒草,要是被刺到了,歇息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到了石关那里,自有军士出来盘查,拿着这个弹丸,你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我的名字,他们看过印痕就明白了,”
张成在亲卫队里属于三小队,平时和同伴们演练火/枪,都习惯在弹丸上刻印三道痕迹,其他的两个小队也是如此,方便拿回弹壳去坤叔那里换取新弹丸。
告别了改则一家人,张安林在儿子的劝说下,骑上了骡马,好在这骡马温顺,慢慢走起来脚程快了点。
“成子,你改则叔拿着你的弹丸,不会走错了路吧,”坐在骡马上的张安林,有些不安地问道。
旁边在土路上大步行走的张成,牵着缰绳头也不回,“爹,他们要是这都能走丢了,那不去屯里也罢,百户那里可不要废物,”
“屁话,你小子咋敢这样说你改则叔,是不是皮痒了,”张安林马上沉着脸呵斥,一连串的说教让张成缩着脑袋再也不敢多嘴了。
没错,这一阵萧夜经常给亲卫们讲的,是人人都有用处,就是看自己有没有用心了,石关屯里养不起废物。
《战争论》对于萧夜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沿着土路往东走,沿途每隔十几里,高处的山坡上就有一个火墩,他们距离第一个火墩的路程,还有一个时辰,今晚,估计要在第三个火墩里借宿了,那里也归碎石堡管辖。
从张子强嘴里得知,张安林原先在千户所铁匠铺里,一起干活的老活计的大儿子,在那里当旗官,很有前途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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