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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是下午两点多,列车到达楚雄的时间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距离再次接上曹严华,满打满算,十个小时。
罗韧征求木代意见:“咱们开车走,知道你赶时间,我尽量不比火车慢——但话说在前头,累了我会歇,饿了我也会停车吃饭,把你平安送到是目的,我不冒那种赶时间的险。”
木代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行啊。”
又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单独走啊?”
车里没别的人,看来炎红砂和一万三也被他安排走了。
罗韧笑了笑,说:“就想跟你说说话。”
——就想跟你说说话。
木代其实挺高兴。
细想想,这么久以来,虽然总能常常见到罗韧,但是独处的机会很少,连正经的约会都没有过,以至于她常常幻想着,化个美美的妆去赴约是什么感觉、双双去超市购物是什么感觉,一起进影院看电影,又是什么感觉。
还说要带她爬雪山呢,结果双双掉地洞里去了,不过地洞那次……嗯,勉强也算,挺有进展。
十个小时,那么久的时间,罗韧应该是要说很多话吧。
先去超市采买吃的,虽然速战速决,但也是正经推了车的,也算是全了她“双双购物”的念想。
货架间距狭窄,两人推着车且停且走,罗韧偶尔问她:“这个要吗?”
但凡她点头,他就随手把东西取下,轻而易举,不像她从前逛超市,想取高处的东西,总得又蹦又跳。
拐了个弯,经过厨房用品的货架,这些柴米油盐刀具锅碟,木代从来是不看的,这次也奇了,脚步忽然就慢了很多,偷眼看盐袋醋瓶,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
——将来,要是跟罗韧一起生活,总不能餐餐外卖,家里这些锅具还是要常备的,油盐酱醋也要齐全,当初在郑梨姑妈的饭店打工,刀工还是练的不错的,炒两个家常菜也勉强应付……
回神的时候,看到罗韧也停下了,正饶有意味地盯着她看。
木代居然脸红了,结结巴巴说:“走啊。”
她慌慌推了车走,罗韧在后头问了句:“是不是想嫁人了?”
啊?木代张口结舌。
罗韧过来,伸手搂住她腰:“我以前听人说,爱美爱俏的年轻姑娘,哪天忽然对厨房用品感兴趣了,不是想当大厨了,就是想嫁人了。”
木代干笑:“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郑伯饭店里,调料也不知道全不全……”
“替郑伯谢谢你了,开张至今,你连厨房都没进过。现在离着八百里远,帮他操心调味品全不全。”
木代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客气不客气。”
罗韧忍着笑,真想亲她两下,不过总有人行来过往,只得作罢,想了想问她:“我要不要提点礼物过去?”
这倒不用,木代答的飞快:“师父看不上的。”
车上了高速,一切平稳,两人都没说话,罗韧却分外喜欢这氛围,有时他只一个眼神,木代就把水拧开了送过来,他喝完了,她又把盖子拧上——始终把瓶子攥在手里,瓶子里剩下的水随着车身一漾一漾的。
这边的高速很有特色,来往车道围栏分开,围栏上密植了绿色植物,远远的,植被间执拗地伸出一朵纤细的白花来,迎着日光摇颤,与车子风一般擦肩而过。
这是开口的最好时候了吧。
罗韧目视前方,没有看木代。
“那个时候,我人在菲律宾,跟家里闹翻,撕了护照,拒不回国,一时意气,后患无穷。”
木代知道前情,明白这是后续,于是静静听着。
“把自己搞成非法滞留不说,钱还很快花光了。饿极了,再也拽不起来,老老实实,想办法伺候这张嘴。知道我找了什么工作?”
“保镖?”
罗韧轻笑:“太高看我了,是洗碗。”
对菲律宾而言,他是彻头彻尾的“外国人”,没有门路,没有身份,一时只能拿体力换酬——在当地华人的小饭馆里洗碗,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洗,大多数时候,蹲在后厨狭窄逼仄的洗碗间里,混着洗洁精的油腻污水自脚下横陈而过。
“在当地,这种老实巴交的华人最受欺负,总有一些帮派的小喽啰过来敲诈、勒索,有时候,还会对女眷动手动脚。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抡了口锅就冲出来,一对三。”
总是拽拽的罗小刀,飞刀瞄的极准的罗小刀,居然也有从后厨里抡着锅出来打架的经历,木代想笑,又有点心疼:“被人打惨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
确实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但那三个人更惨,罗韧也说不清为什么,那时的自己并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就靠着一股子狠气和那一口锅,砸摔掴削的,居然打趴了三个人。
“然后呢?”
“然后老板不敢留我了,说我惹事,后患无穷,万一人家告到警察局,查到我非法滞留,他更麻烦——给我多结了两周工钱,让我走人。”
现在回想,那时的场景,真跟拍电影似的,天上还下着雨,老板顺手给了他一把大黑伞,出门撑起来,才发现伞是坏的,伞外下大雨,伞里下小雨,伞骨还塌了一根,跟他的处境一样的狼狈不堪。
到巷子里,就被人给截住了。
木代紧张:“是不是那些人报复你来了?”
罗韧转过头笑,一只手拧了拧她脸:“不是,是星探,发掘我来了。”
又示意:“开包薯片。”
木代弯下腰,从脚下的超市购物袋里拿出薯片,撕开了,先给罗韧递两片。
罗韧用嘴接了,囫囵着嚼完:“味道不错。”
为首的那人刀疤脸,脸上还纹了刺青,问他,想不想挣大钱。
木代问他:“是去当雇佣兵吗?”
“早呢,没那么一步到位,是让我去打黑拳。”
并不是马上把他推到台前,还是要先训练,刀疤脸拍着他肩膀说:训练的时候多流点血,拳场里活命的机会就更大。
罗韧牢牢记住这话。
“当时没什么选择,只知道不想死,不想死的话,就得更拼。拳场里,奖金很高,暗箱操作也多,有时候赢能拿钱,但有时又要故意输,捧别人赢,能拿更多钱。断条胳膊断条腿都有标价。”
木代嘴唇发干,看着罗韧不说话,罗韧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点头:“对,我断过,胳膊。”
木代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恍惚中,感觉车停了。
抬头看,确实是停下了,罗韧把车子偏开,临时停在紧急车道上。
问她:“是不是很难接受?那咱们先不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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