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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野宗政原本紧锁的眉头这时终于舒展开来,他原本还在担心着计划能否顺利实施,但是刑场上的乱局却让他突然如释重负。此刻的他正站在刑场外的一个拐角处,此处远离刑场,在东厂的包围之外,刚刚他在旁边一座房子的屋顶上远远地看到了石灰粉扰乱了刑场,看到后天冲入刑场救人的场面,心中还想着原来宗弼居然还会有朋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宗政,现在已经乱了,我们是进去救人还是立刻撤退?”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河野宗政的身边响起,已经有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突然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河野宗政身侧,身形无比瘦削,就像是一副骷髅骨架上套了件衣服。

“键次叔叔,您也来了。”河野宗政看着身侧的中年男子,十分恭敬的说道。

那个中年男子面容大概四十多岁,眉眼十分英俊,但双眼始终饱含杀气,双鬓斑白,一脸胡子拉茬,有一种饱经沧桑之感,从左颊至右嘴角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划过,面目更显狰狞。

“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和你父亲一起长大,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当年我年少不懂事,他叛逃家族想来中土,还是我一路护送他而来,但却没能保护好他害得他命丧中途,自从他去世后我川岛键次就立誓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孩子,宗弼这孩子在中土流落太久了,我不想他继续受苦。”川岛键次的话很普通,但却在语气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那您的意思呢?我尊重您的意见。”河野宗政依旧十分恭敬。

“从个人角度我是一定要救他的,但是从家族角度,我们应该保护好更多的族人,我们都知道这是东厂给我们设的局,但我们却别无他法,但此刻既然已经有人搅乱局势,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唐人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这就是转机,我们不如撤退以观其变。”川岛键次简单明了的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很想冲进去救人,但是从大局考虑,既然局势有了变化,那不如先离开,而且他相信冷天峰的实力能够脱困,所以不如先行离开。

“您说的很有道理,即使他们脱困了,我相信美绪也一定有办法跟着宗弼,我们不如相信美绪,更何况除了天山派的武功她还有您所传授的忍术护身,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河野宗政快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对河野美绪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也很相信美绪那孩子,那我们赶快撤退吧。”川岛键次说完便快速离开,河野宗政则紧随其后。

事实上,他们两人的选择撤退是最正确的选择,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东厂的人马已经快速包围周围数个街区,包括了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东厂本就是设了个局等着这些倭寇自己钻进去,但是陈公公绝想不到会冒出一个后天坏了他的好事,当他看到有人用石灰粉搅乱刑场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倭寇的人开始动手,不假思索的便下令抓人,可是谁又能想到其实真正开始救人的只是四五十个叫花子和一个后天。

东厂的人迅速调动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将外围团团围住,东厂的高手分作两批,一部分分散于刑场周围屋顶阁楼张弓搭弦,只待命令一下便可射杀刑场内可疑之人,另一部分则与锦衣卫手持兵刃直接冲入人群将人分散开来,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并配合刑台上的守卫捉拿后天。

这可就苦了躲藏在人群中的林梦婷,她本就是想来看看冷天峰将如何被斩首,冷天峰双手也算是沾满了天山派门人的血,他的死确实可以让林梦婷心中怒火平息不少,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却也让她始料未及。

一旁的苏净萱心中除了紧张还更是充满了疑惑,她此刻也认为是河野宗政已经动手,但是她却完想不到她的堂兄怎么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法来救人,但是情势已乱,容不得她有更多时间思考,她必须当机立断赶快配合就出冷天峰。

今日行刑,东厂督主不仅亲自到场,随行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和指挥副使,因此在人员指挥上有着无比娴熟的调度。此刻周围五城兵马司的兵士将刑场团团围住,锦衣卫分作几队将人群分割,分为小范围的包围,东厂的人则分为两队,一队冲到刑台上协助刑台上的士兵捉拿后天并防止冷天峰逃脱,另一队则在锦衣卫将人包围后迅速筛查可疑人。

此时的后天刚刚冲上刑台,四周守卫的士兵纷纷挺举长枪向他刺去,但这些只是寻常士兵,如若是战场之上依托军阵之严谨,那后天早已命丧多时,但此刻士兵尚未来得及结阵便已被搅乱,实则与江湖乱斗无甚区别,若论武功高强,又有谁能是后天手下一合之将。

后天左手持一柄唐式横刀,右手乃一柄汉式环首刀,二者皆是长直刀身,不禁可以劈砍更兼有长剑直刺之凌厉,配合着后天的武功身法当真是浑然天成一般。

后天的武功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速度奇快,双刀施展之间亦有不少破绽,但都是一闪即逝,几名士兵手持粗大长枪在这小小地方施展不开,因此便给了后天可趁之机,后天虽非弑杀之人,但他此刻为救冷天峰已是身陷敌营,因此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你这个傻子怎么来了?”冷天峰满脸惊疑的问道,此时后天已经砍伤身侧的几名士兵,有了一些喘息之机。

“来找你打架的。”后天趁此间隙之间,也不犹豫,一边回话一边一刀劈下欲将冷天峰脚上铁链劈断,哪知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铁链却丝毫未损。

就在这时从远处射来几支弓箭,冷天峰不及细想,九尺长发甩动,如长鞭一般将弓箭凌空缠绕,接着又一甩,将那几支箭甩向正在赶来几名锦衣卫身上。

“傻子,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东厂的囚龙锁,你那两把破刀根本劈不断,赶快先带我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冷天峰挣扎的从地上站起,他武功虽未被废但那数条缠绕的囚龙锁却限制了他的行动,只有脖子还可以动,这时他只能一边甩动长发当下远处袭来的飞矢,一边提醒着后天先离开再说。

“怎么离开啊!你有没有办法?”后天大叫道,这时已有一名锦衣卫杀到近前,冷天峰长发一卷已将那锦衣卫脖子缠住,用劲一拉那锦衣卫就被拽到身前,

后天见准时机举刀横削,便将那锦衣卫人头砍下。二人虽在慌乱之中,但配合起来却是无比精妙,仿佛早已预演多次。

“你问我干嘛?你来之前就没想过怎么出去吗?”冷天峰大声问道。

“没有啊,我只想到怎么进来救你,还没想到怎么离开,你再坚持一下,我再想想,很快的!”后天挺刀再次冲向的赶来的锦衣卫,口中大呼小叫的十分兴奋,他倒是很喜欢现在这样子,他已经很久没和别人打个痛快了,现在的情况倒是正合他意。

冷天峰听到后天的回答,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本就是将死之人,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这时后天竟能舍身相救,已然是重情重义,自己也没什么好责怪的,也不再多想什么,接着甩动长发以此抵挡箭矢。

不远处茶楼之上,陈公公一边品着茶一边将台上情景看的分明,“那就是鬼炎门的‘鬼索鞭’吗?”陈公公看着冷天峰将九尺长发当做长鞭,顿时饶有兴趣,这么多年来他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鬼索鞭原来竟是这般使法。”

“我也是第一次见,相传鬼炎门祖师湖月公子创派之前双手曾被废,故而无法使用其他武功只能以长发当做长鞭防身,不想竟真的将这方法流传了下来,着实厉害,”一直隐藏陈公公身后角落的那个冰冷地声音再次响起,“鬼炎门的七大绝技,今天又见识到一个,确实是荣幸之至。”

“那就但愿你见不到那一个最恐怖的,”陈公公喝了口茶淡然的说着,“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那个声音说道。

“自那石灰粉搅乱刑场也有一盏茶的时间,但救人的只有那一个用双刀的小贼,倭寇却没有出现。”陈公公的语气依旧平淡。

“确实,公公有何想法?”

“如我所料不错,那个用刀的小贼与倭寇并非一路,看那小贼用刀的架势,应该就是‘龙狼刀’后天,我也知道他和冷天峰有那么点交情,看来他是听说了冷天峰今日斩首所以特地来救人的。”陈公公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此时茶盏已空,陈公公将茶盏放置桌上,一旁属下赶忙为陈公公添茶,“那小贼率先动手,让我们错以为是倭寇动手,所以我们的人开始行动,躲在暗处倭寇又看到我们的人所以决定在一旁静观其变。那小贼的莽撞倒是令我们满盘皆输啊,都是天意啊。”

“那公公意下如何?”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问道。

“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让他们传令下去,让属下不要逼的太狠,让冷天峰和后天有点喘息之机。”陈公公说完,从桌上的盘子拈起一枚果脯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是为何?”那个冰冷的声音有些不解。

“如果把他们二人擒住,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威胁那些倭寇,如果让他们逃了,你就派人到江湖之上随意杀戮武林人士,让冷天峰背着个黑锅,那些倭寇也定会救他,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手,还能顺便整顿一下武林势力。”陈公公说的异常的平静,好像早就想好了一般。

“您不觉得这样太麻烦了吗?”那冰冷的声音有些不屑的说着,对陈公公的想法嗤之以鼻。

“不麻烦,”陈公公毫不在意,“那些倭寇也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也必会去找寻,我们就给他们添些麻烦就好,悄悄跟着,先削弱他们的实力,等他们找到之时再夺过来就好。”

“借刀杀人吗?”

“不错,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陈公公慢慢的说着,仿佛在讨论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倭寇和冷天峰是敌人,武林势力不一定是朋友,引武林各门派去追杀冷天峰,而我们不用出力,正是借刀杀人。”

“希望如此。”

“夺岳八剑,可遇不可求,我大明已夺得四柄,剩下的不花些心思怎么能到手呢,只要能到手,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你明白吗?”陈公公若有所思的说着。

就在这时,刑场围观的人群之中又起了一阵骚动,原本人群之已被锦衣卫和东厂分割合围,开始快速排查人群中是否还有其他可疑人士,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个曾夜袭东厂的天山派掌门林梦婷却躲在其中。

林梦婷见东厂和锦衣卫将他们百十来人围住,唯恐暴露,心下无比紧张。站在她身侧的苏净萱虽也紧张,但是她明白先下手为强道理,那些锦衣卫早晚会查到他们,此刻率先动手还能抢得先机,而且还可以协助冷天峰逃离此处,一瞬之间她心思百转,她看了一眼一旁还有些犹豫的林梦婷,心中下定决心,对林梦婷说道:“师妹,我们动手吧,局势已乱,我们不如乱上加乱,或能有一线生机。”

林梦婷听到苏净萱的话先是一愣,但转念便已明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心中大叫晦气,原本想着看冷天峰被斩首,却没想到把自己也搭了进来。她一边瞎想一边暗暗地取下背后的包袱,把里面的兵刃取了出来。

此时苏净萱已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软剑,脚下步伐一变,脚踏震位,如有雷霆之威一般身形化作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剑直刺,一名东厂侍卫尚未反应便被一剑穿喉而过,登时毙命。

一旁的两名锦衣卫和三名东厂侍卫见状,一起开始围攻苏净萱,苏净萱这时眼中杀意凛然,手中软剑急转使出“云影雾绕”与对手五人缠斗一起。

林梦婷随身携带了两件兵刃,一柄四尺长刀,另一柄是冷天峰留在天山的天魂剑,她虽然不喜欢天魂剑但也知道那是一柄绝世神兵不忍丢弃,但若交给他人却又不放心,故此随身携带,此刻她将天魂剑插在腰间,抽出那柄四尺长刀,与又赶来的三名东厂侍卫缠斗一起。

林梦婷惯用的那柄缅刀在天山之时被冷天峰用天魂剑斩断,而这一柄则是她师父林介之所留遗物“龙阳刀”,刀身刚直,锋锐无比,但却无法配合使出那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的“云影雾绕”,不得以只能使出尚未修习纯属另一套刀法“雷霆九霄”,刀法共有九招,每招又有九个变化,合共八十一式,刀刀如奔雷闪电,雷霆万钧,但她毕竟修习未久,所以在此乱局之下,保命尚可想要退敌却仍是有些吃力。

林梦婷与苏净萱一经动手,顿时使原本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原本要冲到台上捉拿冷天峰和后天的人又分出一半前来围攻他们二人。那台上毕竟地方有限,原本在上面防守的多为五城兵马司的寻常士兵,武功也不甚高强,后天还可以勉力支撑。而他们二人,可就不一样了,身周敌人皆是锦衣卫与东厂的高手,顿时压力倍增。

苏净萱一看过来围攻的人更多了,额头不禁冷汗直冒,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梦婷,见她也是被几人围攻,一柄长刀舞的密不透风护住周身要害,显然也是被狠狠压制,不得以她只能大叫道:“梦婷,上处刑台。”

林梦婷也不多想,急使一招“迅雷风烈”,将几名敌人逼退,说时迟那时快,与苏净萱同时使出轻功跃起,踩着人群的头或肩,几个起落便已到了处刑台上。

林苏二人此时脸上易容装束仍在,冷天峰无法辨认,只见有人持兵器而来,也不多想,长发一卷化作长鞭向着林梦婷袭去。

这时又有几支弓箭射来,此时东厂与锦衣卫的高手也已经接到了陈公公的命令,也不敢将冷天峰和后天逼得太紧,所以那箭雨也只是稀疏的几支并不密集。林梦婷见状赶忙挥刀将来箭挡开,谁知冷天峰的长发却突然缠住了她的脖颈,用力一拖便将林梦婷拽至身前。林梦婷猝不及防之间脖颈被制,顿时难以呼吸,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一旁的后天只看到冷天峰又把人拽了过来,他想的也只是肯定又有敌人上来了,右手长刀迅疾劈出,锐利刀锋带着破空之声劈向了林梦婷脖颈处。

眼看林梦婷就要身首异处,苏净萱赶忙出手,只听“叮”的一声,苏净萱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后天的刀,冲着冷天峰大叫道:“那是林梦婷!”

冷天峰定睛一看,被长发缠住之人鹅蛋脸庞,虽被涂脏有着胡子,但依旧可依稀看出白皙肤色,仔细一看不是林梦婷又能是何人?冷天峰心下大惊,他心里知道自己与林梦婷的渊源,窘迫之下想说些解释的话,但现在哪有哪个时间,他只好一甩头发忙不迭的松开缠绕的头发,赶忙问道:“你没事吧?”

“冷天峰,老娘劈死你!”林梦婷恼羞成怒,也不管别的,左手抚着咽喉处,二话不说,右手举刀就要劈向冷天峰。

苏净萱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用左手拉住林梦婷,右手继续挥剑挡开射来的箭矢,一边大叫:“师妹,别胡闹,大敌当前,先想办法离开再说。”

茶楼上的陈公公看着刑场上发生的一切,继续喝着茶,但眼神却露出怒意,他伸手一指在处刑台上的林梦婷,声音略微嘶哑的说道:“那人用的是天山派的雷霆九霄吧。”

他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则回答:“不错。”

陈公公冷哼一声:“杀了他。”

“不过是个天山派小辈,杀他脏手。”

“你可知道,雷霆九霄在天山派只有掌门人可以修习,林介之早就是,现在还能用雷霆九霄的只有林梦婷一个人,”陈公公怒极,转身冲着身后那人吼道,“那个小贱人敢去我东厂捣乱,害的我被人嘲笑,今日必须杀了她。”

“原来如此,”那个冰冷的声音继续道,“可以,不过她不在我们的约定中,要杀她,得加钱。”

“钱会如数给你,赶快动手!”

“那就多谢厂公赏赐。”那个声音依旧冷漠,仿佛对一个人的性命毫不在意,他也只是对着他的身后说了一句,“老三老四,你们去吧。”

处刑台上,此时已经冲上十几名东厂侍卫,分站不同方位将四人围住,远处更有箭矢不断射来,一时间四人已如同瓮中之鳖一般,就等着变成东厂的刀下亡魂。

“哎呦,两位姑娘,你们也来了啊,”后天此时认出了林苏二人正是昨日在面摊谈话之人,顿时兴高采烈的打起招呼,“你们和他也是熟人?”

“我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冷天峰此刻依旧被囚笼锁捆着,只能吃力地用头发使出鬼锁鞭的功夫与敌周旋,他却没想到后天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聊天打招呼,要不是还被铁索缠着无法脱身,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就真的一脚踢死后天。

“人家姑娘都来了,总要说两句啊,不然显得我太无礼了。”后天一边乒乒乓乓的和人打着,一边和冷天峰胡扯。

“你能不能先想办法把这囚笼锁弄断让我出来?”冷天峰大声道,一边使鬼索鞭拽到一个敌人,林梦婷手起刀落,一刀刺下,那敌人顿时殒命。

“哟,冰冷剑冷公子也有被困的时候啊?”林梦婷面带讥笑,“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厉害能把你困住?”

冷天峰苦笑,却没有说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林梦婷表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他们间真正的关系,也可能他当时上天山就是一种错误,此时看到在处刑台上奋力抵挡敌人的林梦婷,他突然意识到原来真正的错误是一种莫名其妙,让你不知不觉中陷落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喜悦,越是让人惊喜,就越是一种沉痛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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