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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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华荣拿着吊针瓶出来，叶老二已经把叶四丫放在平板车上盖好被子了。</p>

夫妻俩拉着车往家回，苏华荣叹着气说：“一瓶吊针水，六块钱就这么没了。可是这要不来，小苏瓷这回恐怕就……”</p>

叶老二默着不说话，片刻后往路边啐一口唾沫，“学就别上了，下来干活。”</p>

苏华荣转头往叶老二看一眼，“这半年也不上了？”</p>

叶老二步子迈地大起来，主意已定，“不上。”</p>

……</p>

苏瓷意识混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p>

仿佛是躺在什么车上，脑袋被晃得来回摇，眼前是夕阳西下的半边天，树梢映着暖橘色的光。</p>

头顶上有人在说话，说什么读书没用的言论。</p>

她大脑滞钝得没办法思考，脑袋随着板车摇着摇着，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p>

苏瓷再一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p>

她是被一阵扩音很重的广播声吵醒的，眼睛重得还没睁开，便听到了有人在广播里声音激昂地做说话，比较清晰的词是——阶级斗争、阶级敌人、农业学大寨①、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毛-主席……</p>

耳朵听着这些情绪饱满的话，苏瓷慢慢睁开眼睛。</p>

方格窗里落进来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墙面是泥土砌的，屋里除了通铺被子，还有一只旧木箱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p>

目光转了一圈到床前，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趴在她床前。</p>

小男孩儿皮肤白，眼睛乌溜溜的，穿着却灰扑扑的，盯着她看一会，奶声奶气问：“四姐，你醒了呀？”</p>

苏瓷盯着小男孩儿的眼睛，目光慢慢变得清明。</p>

屋外喇叭里充满激情的演讲还在继续，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忽一睁，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p>

小男孩儿被她吓了一跳，站起来往后退一步。</p>

他歪歪脑袋，疑惑地看一会苏瓷，又问：“四姐，你怎么了呀？”</p>

苏瓷没回答他，她坐着木一会，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p>

目光扫到木箱子上有一面巴掌大小的毛镜子，她过去一把拿过来，对着脸就照起来。</p>

果然镜子里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p>

小姑娘脸蛋小巧白皙，眼睛大大的，眉眼唇线间流露出一股子娇怯之气，扎着两根乌亮亮的麻花辫子，漂亮得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p>

眉心中间有一块手指尖大小的星形紫印子，像是被掐出来的。</p>

看完脸蛋再往下看，身上穿着灰旧粗糙的布褂子，上面还缀着补丁。</p>

看完脚上打补丁的灰布鞋，苏瓷放下手里的镜子，转身回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p>

她坐着发愣，小男孩儿就站在床前定盯着她看，一脸疑惑。</p>

片刻，苏瓷也把目光转向了小男孩儿。</p>

她看着小男孩儿充满奶气的脸，慢慢处理脑子里一点一点多出来的信息，也可以说是原主的记忆。</p>

现在是七十年代中期，一九七五年。</p>

原主叫叶苏瓷，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家里有父母和七个兄弟姐妹，还有一个哥哥送给她大伯家养去了。</p>

对于七十年代，苏瓷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穷！</p>

对于现在这个叶家，她按照原主的记忆总结起来就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非常穷！</p>

别说是缺衣少食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是已经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的二十一世纪，家里有八-九个孩子，那也得穷得光屁股啊！</p>

想到这里，苏瓷空了腰上的力气，直接往后一倒。</p>

看着茅草覆的顶，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大字——坑！老！子！啊！</p>

还没等苏瓷感慨完，房门上布帘响动，又进来一个人。</p>

一个中年妇女，留着长发在脑袋后盘了一个很矮的发髻，身上的衣服是暗蓝色，布料同样十分粗糙，染色不大好，上面也缀有补丁。</p>

有了原主的记忆，苏瓷自然认识这些人。</p>

在她床前站着的奶娃娃，是原主的小弟弟叶安家，现在才五岁。而进来的这个妇女，手里端着碗拿着饼，是原主的母亲苏华荣。</p>

苏华荣走到床边，在床头木箱子上放下碗和饼，很自然地伸手上来摸苏瓷的额头，一边开口问她：“感觉怎么样了？”</p>

苏瓷没说话，苏华荣又把额头靠过来，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探她额头的温度。</p>

这举动弄得苏瓷下意识往后一缩，却也没能躲开。</p>

苏华荣探过了苏瓷的额头，说：“好像不烧了。”</p>

说罢端了碗过来，把刚烙好的饼送到她手里，又说：“家里就这一点白面了，平时也舍不得吃，妈特意给你烙的，赶紧吃。”</p>

苏瓷看看自己手里的白面饼，又看看碗里的棒子稀饭，还有一小碗酱黄豆。</p>

这些东西在她眼里都算很粗糙的饭食了，但她知道，在叶家，这是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上的好东西。</p>

小弟叶安家站在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面饼，闻着棒子稀饭的香甜味，眼见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p>

好在他收得快，“咕噜”一下又给咽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