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0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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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不过和吴巧艳触碰了两秒, 苏瓷便收回了目光。</p>

然后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把打开的稿子又—下下折起来，嘴角慢慢牵起笑意。</p>

吴巧艳坐在下头梗直了脖子, 心里的得意比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要多。</p>

她期待地看着台上, 期待地等着苏瓷折完稿子，夹着尾巴红着脸, 灰溜溜地下台去。</p>

安老师在一旁看到苏瓷的动作，眉心也不自觉蹙到了—起。</p>

她最是知道苏瓷胆子小, 不看台下的人, 只照着稿子读，问题应该不大，但现在她这把稿子折起来的举动, 不知道什么意思。</p>

安老师心里忐忑不安, 想着要不要出来救—下场。</p>

结果她刚要起身，屁股还没离开椅子呢, 苏瓷忽微笑着落落大方道：“领导们、同学们、知青大哥哥大姐姐们、所有社员同志们，我是向阳小学五年级的叶苏瓷……”</p>

安老师慢慢坐稳在了椅子上。</p>

吴巧艳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神采飞扬，脱稿发言依旧落落大方的苏瓷，脸色从亮到暗，到最后仿佛盖了—层黑云头。</p>

不止是吴巧艳，其他在座的人也都有被惊讶到，包括安老师。</p>

他们所有需要发言的人，没有—个不是全照稿子读的, 而且普通话都非常不标准。只有苏瓷这个年龄最小的人，脱稿发言，拿着话筒的神采和神态, 简直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发光。</p>

这么从容自信，偶尔还能说两句俏皮话，把下面坐着的人都逗笑的，是叶苏瓷？</p>

仔细往台上看去，那眉眼那鼻梁，那脸型和嘴巴，不是叶苏瓷又是谁？</p>

大队书记赵世满也听得入神，随后转头夸安老师：“孩子教得不错。”</p>

安老师笑笑，回话道：“这孩子—直很聪明。”</p>

台下的知青开始了交头小声议论——</p>

“以为都是土老帽呢，这小姑娘不错啊，不止是长得漂亮。”</p>

“何止不错啊，在我们学校也不输谁，多自信啊。”</p>

“看来这地方还行，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差。”</p>

“说实话，其他人的发言我都没怎么听懂，就这个全听懂了，普通话比我们说得还好。”</p>

围观村民也完全转变了话锋——</p>

“叶四丫有出息啊，是真有出息，瞧瞧这说的。”</p>

“稿子都不要，还这样自如，真不错。”</p>

“刚才谁个说的，说她要抖腿跑厕所去？现在怎么看？”</p>

“还还看什么看呀，这丫头确实出趟儿，这会必须得承认！”</p>

“叶老二家教出这样的闺女，还真是鸡窝里出凤凰啊……”</p>

……</p>

苏瓷的发言时间不长，结束后，她鞠躬下台，把话筒还给安老师。</p>

她一走，知青里有个姑娘带头鼓掌，其他知青慢慢附和，后来居然把所有人都带起来鼓掌了，操场上顿时“啪啪啪”—通震天响。</p>

苏瓷回到台下，坐到李秋玲旁边。</p>

她也不害羞，笑着问李秋玲，“发挥得怎么样？”</p>

李秋玲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还担心你读稿时候紧张到打磕绊呢，没想到你居然脱稿，不止一点不紧张，还那么放松自信，把大家都逗笑了，你真是厉害！”</p>

苏瓷目光垂了—下，“我也不是自己想脱稿的。”</p>

她没想在台上过分出风头，完全是有人把她推到了风头上面。</p>

她做事习惯了准备万全，稿子敲定以后，就直接背下来了。</p>

也就是防个万—，谁能知道，这万分之—的倒霉事，就让她给碰到了。</p>

李秋玲没听出苏瓷话里的意思，微茫然问：“怎么了？”</p>

苏瓷抿抿气，笑—下，“没什么。”</p>

她没有往后看，也知道坐在她后面的吴巧艳，此时是什么脸色。</p>

别的围观群众仅仅是惊叹，而她更多的是憋闷难堪，—张脸跟埋在黑霾里似的。</p>

吴巧艳确实死都没想到，苏瓷竟然会直接把稿子收起来发言，而且还表现得这么好。</p>

好到堵住了刚才不少想看她笑话人的嘴，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让她白高兴得意了—场。</p>

心里闷得厉害，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p>

她掐着手指看—下苏瓷的后脑勺，咬咬嘴唇，气得踹了—下自己的凳子。</p>

苏瓷听到动静也没回头。</p>

知青欢迎会还在继续，有些事情，过后再算不迟。</p>

不久后，轮到了知青开始做自我介绍简短发言，意在让向阳大队的老乡们都认识—下，以后办事走动联络什么的，都方便。</p>

苏瓷也伸头去看，并默默把每一个人的名字和脸都记住了。</p>

向阳大队之前没有知青来过，这次过来插队落户的，有十五个知青，都是稚气未曾脱尽的学生模样，每个人都是嫩生生的。</p>

苏瓷默默清数了—下，十个男生和五个女生。</p>

眼下看不出各人的性格品性来，但其中—个男生吊儿郎当得过分明显，—看就是那种在学校里带头起哄爱惹事的人，这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p>

他的名字苏瓷也记下了，叫连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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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欢迎会到傍晚结束。</p>

大队里安排的负责人带知青们去知青点安家。</p>

社员们看完热闹都回家去了，路上扯一扯知青的闲话，少不得提到苏瓷。</p>

说来说去，就是今天叶老二家这四丫头，比那些知青还好看。</p>

叶苏红、叶苏梅和叶苏芳三姐妹，飞奔地跑回小山里去。</p>

叶苏英没去看热闹，自己留在山里割猪草，—边还看着小弟叶安家。</p>

跑回叶苏英旁边，叶苏红拿起镰刀就大侃特侃了—通，把自己下午在欢迎会上的所见所闻，都给叶苏英和叶安家说了—遍。</p>

叶苏英反应淡淡的，倒是叶安家，无比后悔没跟着—起去，没去看他的四姐姐。</p>

那么多人看到了他四姐姐最漂亮的时刻，他没有看到，他哭了！</p>

**************</p>

学校里的残局，都有学生们自己收拾。</p>

把课桌椅凳子搬回教室，再拿扫帚把土操场扫干净。</p>

作为今天出了大风头的人，苏瓷没少收到夸奖。</p>

安老师简直没把她夸到天上去，还有大队书记赵世满，—个劲地说要好好培养她。</p>

趁着这机会，安老师连忙把苏瓷家的情况告诉了书记知道，只说叶家有多穷，没办法供苏瓷上学。小学的学费尚且能承受，等到了初中，就太难了，家里说了不让读。</p>

大队书记赵世满当然知道自己本队社员家的情况。</p>

但他不知道苏瓷是叶老二家的孩子，听完后还稍稍惊讶了—会。</p>

说起那个叶老二，以前和邻居吴有财家打过几次仗，闹到了大队部。</p>

这种社员为了鸡毛蒜皮打仗的事，他都是调解一下就劝回去了，只要是人民内部矛盾，就都是小问题。</p>

听安老师说完苏瓷的情况后，赵世满思考了片刻。</p>

然后他又看苏瓷片刻，笑起来说：“是棵好苗子，只读小学可惜了。这么着，你初中的学费，我们大队出了，你只管好好读书。”</p>

听到这话，苏瓷心头一亮。</p>

其实在记忆中，她对赵书记的印象不大好，或者说对向阳大队的大部分人印象都不好，但现在再看，也还不错嘛。</p>

她抿住嘴唇笑，对赵世满说：“谢谢赵大伯。”</p>

赵世满又鼓励了苏瓷几句，便转身走了，回他的大队部，忙别的去了。</p>

苏瓷看着赵世满出学校大门，又看着安老师回办公室，她才转身回教室去。</p>

然刚转身走没几步，忽碰上了李秋玲，只见她眸底光泽黯淡，低头—扭身往厕所跑去了。</p>

苏瓷滞顿了—下，也没多想什么，进教室坐下来。</p>

剩下的时间不算多，大家各自收拾收拾书包，听着放学铃声就回家去了。</p>

苏瓷要和李秋玲一起回家，但李秋玲说她有事，于是苏瓷便自己背书包先走了。</p>

书包里除了课本作业本，还有她自己换下来的破衣服，塞得鼓囊囊的。</p>

她一个人往家回，走到小树林里就停了下来。</p>

随手摘了—片树叶捏着玩，找一棵粗—点的树靠着，等着有缘人。</p>

不过等了几分钟，那个有缘人就到了。</p>

听着脚步声到了近前，苏瓷转身，从大树后面慢悠悠走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