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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最急的就是邵氏。掌珠今天早上又让老太太骂了一顿,骂得太难听,张氏都听不下去,但是张氏不敢劝。

眼前能解这顿羞辱的,就是掌珠嫁给韩世拓。而依着邵氏来想,掌珠要是不嫁给韩世拓,以后老太太不会给她再找好人,掌珠呢,也难以再寻好人。

这种心思在昨天画眉临死前大叫“世子爷说喜爱姑娘要娶她……”,邵氏就存在心里。

邵氏不敢去问老太太,画眉已死,她一个人找不到当事人,就去求孔青。孔青呢,也心如明镜一般,这事情总要收场。他没费什么功夫就盘算好,看似自作主张带着邵氏出来找人,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在太子府门外跟着袁训,就是孔青的主意。

袁训头天晚上离开时的表情,孔青也看在眼中。头一个,四姑爷是年青人,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件事;第二个,如果他在太子府上当差,想来会动用些关系寻找到人;第三个,如果四姑爷今天出城不是寻仇气,孔青也不急,明儿再出来找就是。

抱着这个心思,竟然让他们找到这里,及时的参与进来。

大家都劝:“四姑爷先别急着坏他性命,”袁训就只站住大骂:“我们家的人,怎么会嫁给你!”

他不急着杀人,韩世拓也就慢慢回魂。

这亲事的好处,也就浮现出来。

首先,掌珠妹妹很俏丽。

再来,与舅祖父能修旧好。就是不修好,以后有什么事情,舅祖父不能不忙。

还有,文章侯府一直想攀上太子府,是太子看不上他,韩世拓才转而投向梁山小王爷等人一帮只知道打架的人,他身为京城纨绔,总得有个圈子混。

最后,掌珠的嫁妆不敢比镇南王府的嫡女出嫁,是数万银子的陪嫁,也算是过得去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小命就此保全!

和掌珠成亲,美人、权势、银子、性命,全有了。

韩世拓在袁训的骂声中,本就跪着的他对着邵氏起誓:“婶娘啊,我是一片真心爱掌珠,我自知不配,也不敢上门去提。但是我这心里没有一天丢得下妹妹,我丢不下她呀,”

“啐!”袁训冷不防地大步过来,一口啐在韩世拓脸上,这不要脸的!

孔青和阮梁明再次拦回他。

韩世拓大哭:“求婶娘不要嫌弃,把妹妹许给我吧,我对她好,我此生一心一意只对妹妹好!我……我养岳母的老……”

阮梁明背转身子,窃笑两下。你到底是叫岳母呢,还是叫婶娘?

这养老的话,打动邵氏的心。邵氏也就大哭了,她本是软弱性子,不会和人生气斗争嘴,此时听韩世拓百般的说好话,邵氏就握住他肩头哭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你要对我的姑娘好啊……”

守门老妪看到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一点儿。撇了撇嘴,原来是丈母娘寻女婿。咦,她忽然想起来,闹成这般模样,我的姑娘怎么不见出来?

她小跑着急步上了台阶,往房门内一看,呀!

“你们!赔银子!我的姑娘啊,我的红木桌子呀,我的上好沉香要啊,我的……”

……。

“就是这样?”带着威严神气,端坐在绣五福团纹瑞草鹅黄缎面榻上的安老太太含着不屑,眸光底处却有什么一闪而过。

房中再没有侍候的人,只有邵氏、袁训和孔青立于榻前。

袁训点头,孔青躬身,袁训道:“姓韩的死乞白赖要娶大姐,我本想一刀送他去归西,”安老太太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忍了几忍才把涌上来的笑忍下去。就见到邵氏连摆双手,又是大惊:“哎哟我的四姑爷,当着老太太你可是得答应我,可不能再去寻我女婿事,你那刀,看着就忒吓人,你那刀收好了没有,仔细你惊到宝珠可怎么办,”

惊慌不堪的邵氏这就有了灵感:“宝珠可不能再受惊吓,”

安老太太瞧不起的斜眼她,邵氏收到注视,忙卑躬屈膝的陪笑,比平时更加的恭敬十二分:“凡事求母亲做主,凡事有母亲做主,母亲,这文章侯府是舅老太爷的内亲,也是咱们家的亲戚,没有母亲,可怎么能成这一门亲事,这下子好了,亲上加亲,又是侯府,又是世子,他还是个长子呢,”

安老太太皱眉,难道这些我不知道倒要你告诉我?

“你最心爱的大姑娘掌珠,这可就遂了心,过了门就是当家少夫人,再过上几年,就是侯夫人……。”

袁训寻思着,太子殿下早对文章侯不满,他这个侯爷还能传到下一代去,也要有九九八十一难才成,二婶娘现在就说侯夫人的话,是不是太早?

不过掌珠总算能在别人“求”而出嫁,这件事情办得倒不坏,不枉从昨天气到今天。

邵氏一个人说得口沫纷飞,越说越开心。

女儿要出嫁,这可是嫁在京里。多好多好,和宝珠不分开,姐妹们互相有个照应。呃,主要的是宝珠姑爷太能照应人,离宝珠近些没坏处。但是,这姑爷那把刀可不能没事儿再就往亮才是。

要不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女儿的前程,邵氏见到别人拿刀,也早吓得跑出去八百里,哪里还能如下午那般不走反劝呢?

她说得兴奋上来,老太太却断喝一声:“我可曾答应!”

邵氏软了半截,支支吾吾:“这……人家求呢,这……。”安老太太往外面再断喝:“来个人!”梅英忙进来,老太太怒声道:“让人拿舅老太爷的名贴,去寻宫里的章太医。告诉他说我如今肯听他的话,多进补品,多活些年头!告诉他,我一天三顿按吃饭似的吃,我倒要看看,哪一个能把我气死!”

老太太进京后,有头疼脑热一直是寻章太医诊治。

梅英点头不停:“是啊是啊,老太太不保养起来,以后谁能姑娘们撑腰呢!”

“哼!想我早死没那么容易!”安老太太这气,也不知道是对着掌珠邵氏而发,还是对着她一生的对头,南安侯夫人而发。

邵氏早吓得不行,直到梅英出去,才重流下泪水跪下:“母亲,不是您的孙女儿要气您,而是这事,这事情不这么办理,以后掌珠可怎么办呐……”

“哼,我不答应看谁敢出嫁!”老太太又对着门外叫:“来人。”

齐氏进来陪笑。

“我们家里就只有四姑娘一桩喜事,三姑娘还没有定。除此以外,今年我再不会打第二份家什,谁要急着滚出这门,让她大街上打家具去!”

邵氏肩头颤抖,哭得哽咽难言。

孔青心想二奶奶就是不聪明,也难怪她,她这一生都不算聪明的。守着老太太这株大树,又刚强不让人,二奶奶竟然还想过改嫁。此时呢,又放着明白路不走,又来找钉子碰。就上前去劝道:“二奶奶,亲事是男家来求的,您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

对着上坐的安老太太努努嘴儿。

您已认下女婿,后面的事就是文章侯府的作为,您再焦急也是无用。

把邵氏劝出房,邵氏泪眼汪汪:“孔管家,老太太这般的执拗,把姑爷吓跑了可怎么是好?”孔青再叹,我不聪明的奶奶啊,他倒是敢跑。后面有四姑爷那把刀,他往哪里跑?

当然这话不好明说。

这亲事从表面上看,还是文章侯府千求万求来求成的。四姑爷哪曾用刀逼过他,四姑爷是想宰他。

房中发落已毕,安老太太就来夸奖袁训,她也不能明着夸,你是想宰人,几曾用刀逼过亲事。老太太就满面含笑:“我的儿,从昨天到今天把你辛苦的,去看看你妹妹,她几天没见你,应该有话说。”

袁训就嘻嘻,行个礼就来见宝珠。

才过帘栊,殷勤的小婢红花过来:“姑娘泡好了茶候着呢。”

“红花儿,又话多了。”宝珠飞嗔出帘外。

袁训就打帘进来,见宝珠早迎在帘内,几天不见,秋波似又盈润许多。见宝珠施下礼来,袁训就想到昨天她的礼,就想打趣她几句:“今天行礼为着什么?昨天行礼又为着什么?”

“今天行礼么,为着你来了;昨天行礼么,为着你辛苦。”宝珠嘟嘴:“可是你从昨儿起,就把宝珠吓住了,你看可怎么好?”

那光洁的额头就在面前,袁训伸指作势欲弹,宝珠让开,袁训笑道:“你昨儿为什么不早睡?”往榻上去,也早就不客气,舒服的合衣往榻上一歪,眯起眼:“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就好了。”

宝珠把茶送上,笑问:“是什么药这么见效,说得好呢,我就好了;说得不好,我加倍的不好,还是劳动你寻药去,你看可好?”

榻上那人就道:“大姐要成亲了。”

“哎哟,”宝珠手一歪,茶水倾在手上,抽手来看时,已红了一片。袁训也坐起来看,见宝珠颦眉噘嘴的,一副爱娇模样,先不问她烫的疼不疼,而是悄声道:“宝珠,”

“嗯,”宝珠吹手指。

“想我不想?”袁训笑眯眯。

“想,怎么不想。”宝珠大大方方说出来,但是把手往怀里缩:“就想你,也不能这会子冒犯我。”

袁训悠然心动:“哦,这算是冒犯吗?”

“是啊,”宝珠见他笑得坏坏,怕他过来用强,用强呢,也不过强看宝珠的手指,再或者帮帮吹吹罢了。

一个人的为人正派,全在他的心思动作上而来。袁训的用强和宝珠想的用强,因未婚的原因,不过是这种尺度。

是以掌珠说她什么也没干,而韩世拓还觉得自己对掌珠妹妹正派无比,是为可笑。

宝珠早把手指藏起,袁训就不作过去帮忙“吹手指”之想,懒洋洋再扯过迎枕睡倒,开始叫苦:“把我累到了,真的累的不行,我骑着马跑了上百里去,”

“那你晚上怎么进来的城?”宝珠往外看,已是斜月玲珑。

那人点一指在鼻子上,夸口道:“我,还会进不来?”他闭眸,面容沉静,不一会儿似真的熟睡过去。

宝珠倒没有想过表凶这么睡自己房中不合适,而是只想自己心思忍来忍去,想着把大姐姐亲事问他个明白呢,还是先让他休息?

等手指上都不再疼,宝珠还是想知道,就悄声地问:“怎么就肯定下亲事?”

想这嗓音柔得如和风细雨,表凶要是真的睡熟,不回答也就算了。

袁训睡意浓浓的回话,他来到宝珠房中身心舒展,还真的睡神到来。

“嗯,”他惯常的一个字回话出来,然后袖子动上一动,露出一角带鞘尖刀。

宝珠目瞪口呆,脑海中补出无数当时场景,什么表凶持刀威逼亲事,什么韩表兄跪地求饶……她不安又委屈:“为什么要逼他亲事,他把大姐姐约去同游,分明就没有正经的心!”

有正经心思,你不会上门来求!

你若诚心来求,祖母就是不愿意,也总不会撵你出去。再说,这位韩表凶不是上过门的。

宝珠为掌珠委屈莫明。

袁训从睡意中醒来,微微一笑:“我倒逼他!他也配!是二婶娘许给他,祖母刚才还说不答应!”

“那……你这刀是怎么回事?”宝珠不解。

袁训睁开眼,笑眸对宝珠望了一望,又调侃上来:“你可坐稳了,”

“坐得稳呢。”宝珠端详自己,四平八稳,很是稳当。

“我拿刀去是宰他。”

“扑通!”宝珠往地上一摔。袁训无奈坐起,和坐在地上的宝珠大眼瞪小眼:“我问你坐稳没有,你说坐稳了,你就这么样的坐稳,这地上稳的很吧?”

宝珠吸吸鼻子,就是没挤出眼泪。不但没挤上眼泪,反而坐着稳稳的地面,心里滑稽上来。心里想笑,这还怎么能起得优雅端庄,只怕起来时,也是身子半软,笑意存于心,不太中看的那种。

就娇滴滴:“劳驾,帮我叫红花进来扶我。”

袁训欠身伸手:“有我在,还找什么红花。”

宝珠犹豫一下,隔袖把手交到他的手上,两个人隔着长袖手心互碰,只觉得一点热直到心头,荡漾出无数的涟漪。

一圈一圈的,把近日的思念、感爱、爱怜无限放大,再一圈圈的回到心头。

“宝珠,”袁训见那小小腰肢就在面前,鬼使神差的把手握住,握住后,隔衣也香滑柔软,他原地定住,品味着这感觉,只觉得放在这里就挺好挺好挺好……

宝珠娇羞满面,偏偏舍不得放开他的手,也舍不得离开这榻前。心里知道有,这步子是一步也动不了。

油然的,她生出理解掌珠之心。

青春年少的人失足,其中有对青春的任性,有对青春的怠慢,也有对青春的肆意……

宝珠尚且如此,何况是掌珠。

宝珠就低低的叹道:“是我,尚思念于你;姐姐她……”话一出口,宝珠懊恼不已。表凶虽好,却也不能说此类知心话。万一他看轻自己……

这是宝珠把表凶当成“夫主”来看,她就这样的想。

而袁训呢,同样是个少年。他和纨绔们相比,有才有貌有财有人,章台走马,袁训也能理解几分。

他没有想到宝珠这话不对,反而吃吃的笑:“这怎么能比?你我是明媒正聘。大姐呢,是胡行乱走。”

宝珠心服,掌珠想的是不该想的人,同行的也是不应该同行的人。换成宝珠,可不会那样去做。

放下后悔失言的心思,宝珠又转回到掌珠亲事上去。适才说话表凶没有听出不对,或者是没有见怪,宝珠就又出来一句。她立于榻前,小腰身在表凶手上,是背转身子在害羞,此时还是背对着他,娇嗔道:“可是你去宰人,这也太狡猾了吧?”

“哈哈哈……”袁训大笑出声,再放低嗓音:“知我者,宝珠也。”

得到夸奖的宝珠,好奇心油然生出,就把害羞忘记。回身担心地道:“可你又放了他,他还会来求吗?又或是求得不诚恳,祖母不肯答应可怎么好?”

宝珠这一回头,袁训手再搭在她腰间,就好似宝珠在他怀里。他含笑松开手,默默地算了下离成亲还有几天,等到那一天,宝珠就全是自己的了。再笑道:“他敢?他不好好的求带着家人来求,我可不担保他走路让人压死,喝酒让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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